“是,草民……”
李初投以目光。
江宜于是改口:“臣……”他说完又觉得别扭,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忍不住好笑。李初也笑起来。
“臣谢陛下深恩。”
李初到得那满面畏惧的人像面前:“这个人,你觉得像什么?”
江宜观察那人手脚上的镣铐与钉枷:“像个罪人。”
李初道:“神曜皇帝发迹以前,在沙州白河驿出生长大。秦王发动战争,征召壮丁入伍,白河驿的官员以老母相逼,出卖了先帝,让他顶替自己的儿子参战。先帝历经九死一生,战后回家,才知道母亲早已经病故,连尸首都遍寻不见。”
江宜:“……”
这与他所知的事实完全不一样,江宜吃了一惊。
“这座石像就是白河驿众人的替罪人身,数百年来就在此楼下,日晒雨淋向先帝忏悔。”
李初又到得那座俯首的人像前:“这个人呢,你觉得像什么?”
“像……”江宜不再肯定了,“像一个臣子。”
李初缓缓点头:“这个人的名字,你一定也听过。这是冯仲的造像。”
冯仲号称古今第一谋士,助李桓岭打天下,不少战役中都留下了他的身影。然而他最不为人所知,亦是最惊才绝艳的,是算计了天意,设下王者不死之局。只可惜后来死得太早,未能功成身退,于新朝中也不入名臣传,始终只是一个草茅之臣。
“冯仲是怎么死的?”李初问。
江宜答道:“书上说,他是乱军之中,被误杀的。”
“冯仲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余地?”李初道,“他没有死在战场上,至少没有死得那么年轻。他究竟活了多久,恐怕只有本人才知道。书上写的,只是他金蝉脱壳之计。此人心机深沉,即使对主君也有所保留。他知道得太多,又不能安分守己,害怕引火烧身,因此创业未半,自己先跑了。”
江宜再次吃惊。
这些事他从未有闻。难怪李初定要他答应出仕,才肯说出石像的秘辛。
李初见他神情困惑,笑道:“你不知道,也属正常。当年相关的记载,都被暗中销毁,一切只以口耳相传,在少数几个人之间分享。”
“陛下为何要告诉我?”
李初走上台阶,示意江宜跟上。慈氏楼以莲花方砖垒砌而成,外表青黑森冷,入口为一石门。为方便出入祭祀,石门装有滑轨,李初拉动墙上风灯,大门应声开启。
明亮的光线从楼上照射而下,地面与旋梯纤尘不染。
“你们这些读书人很有趣,你让朕想起一个人。康夫,你知道他么?”李初说,“他与你一样,执迷于神曜皇帝的身前事。经过长期浸淫与考察,将所得编撰成册,出了部名为‘皇帝传’的野史。胡编乱造倒也罢了,有些内容居然还确有其事。此事落到朕的耳朵里,当真不得了,赶紧将此书销毁,找到撰者……”
江宜一紧张:“把他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