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逼迫(1 / 2)

烛龙头顶的劫云凝聚成形时, 云虚子亦吸收了一界鬼气,终于现出身来。

鬼气散尽后,这已被吞噬所有生机的世界, 终于现出它满目疮痍的面目。

山川崩裂,沧海断流, 生灵涂炭,万物寂灭。

渡劫期劫云太过庞大,遮掩苍穹,不见日月, 那不断翻滚的劫云似要倾覆整个世界,山呼海啸着要对那肆无忌惮的烛龙降下最严酷的惩罚。

那盘踞于恐怖劫云下的庞然大物却不见丝毫惧怕, 混沌疯狂的血红双眸正紧盯着终于现身的云虚子, 蓦地张开血盆大口,轰隆隆咆哮着向云虚子扑去。

见这畜生如此, 深知渡劫期雷劫何等可怖的云虚子连忙转身远离烛龙,烛龙却穷追不舍, 还时不时吐出滔天烈焰想焚了云虚子这死敌。

云虚子虽并不惧那烛龙的业火, 但他降临此界的唯一目标唯有云舒月, 此时竟被烛龙这畜生围追堵截, 一想到如此狼狈的一幕定会被不知藏于何处的云舒月全数看在眼中,云虚子登时勃然大怒,高声对苍穹喝道, “还不动手!”

话音一落, 翻滚的劫云“轰”一声劈下一道漆黑的劫雷, 瞬间劈僵了已追红眼的烛龙。

遥远的天边, 看到那道劫雷的沈星河不禁屏住呼吸, 僵了半晌才从那道渡劫期雷劫的灭顶威势中脱离出来。

“呼——”正大口喘气的功夫, 沈星河忽想起师尊正是大乘期,那渡劫期的劫雷对师尊来说恐怕也有些影响,连忙向师尊看去。

这一看,沈星河才发现,师尊的情况竟比自己好很多,简直像完全没受影响一般从容。

沈星河顿了顿,不着痕迹放下抚在胸口的手,再次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弱了,又连忙拉着师尊继续双修。

一边双修,一边紧盯着远处的劫云,凝眉传音道,【师尊,您刚才可听到了?】

他指的是云虚子那句“还不动手”。

吊诡的是,劈向烛龙的天雷,正是在那句“还不动手”之后。

简直像是……天道在听从云虚子的命令一般!

这猜测离谱到让沈星河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但除此之外,实在很难解释眼前的一切。

见小孩眉头都凝成了疙瘩,心中惊骇,云舒月指尖轻点沈星河额头,揉散他紧绷的眉心,这才轻声说道,【星儿以为,这些年为何一直无人注意西方鬼域?】

甚至连镇守在西方鬼域外的佛宗,都不曾发现鬼域早已易主,更无人知晓鬼域深处藏着云虚子这样一个筹谋多时的怪物。

即便再是心思诡谲做事滴水不漏之人,亦不可能数千年没引起崇光界任何势力的注意。

但偏偏,云虚子做到了。

沈星河细细回忆这两世的记忆,最后发现,这两世他竟果真从未关注过西方鬼域,每当有涉及到西方鬼域的消息或事物,都会被他刻意忽略。

非但他如此,就连他手下掌管巨大情报网的飞羽集亦如此,几乎从未搜集到过与西方鬼域有关的消息。

——简直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直刻意掩住西方鬼域,让全崇光界都忽略了它的存在。

而能有如此伟力的,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存在,便唯有……此世天道!

得出这结论时,即使再不敢置信,沈星河也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时间,沈星河简直心乱如麻,因为若天道真早与云虚子有所勾连,沆瀣一气,那师尊的处境只会愈发水深火热!

【是……天道?】他模糊地对云舒月道。

见小孩惊出一身冷汗,神色惶惶,云舒月安抚地摸了摸沈星河的脑袋,忽而又道,【星儿可想明白,此世天道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星河就又想起“天道在养蛊”的那个结论。

既是养蛊,自然要让瓮中“毒虫”厮杀殆尽,只留下最强的那一个。

之前沈星河曾一度以为这崇光界的天道疯了,想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这才放任“毒虫”把这世界毁灭殆尽。

但若天道的最终目的并非灭世呢?

脑海中猛地闪过什么,沈星河立刻抓住那缕飞窜的思绪,猛地看向云舒月。

【师尊,您曾说过,即便是天道,亦有必须要遵守规则!】

这还是师尊当初在魔域渡大乘期雷劫时,通过实验得出的结论。

云舒月鼓励地看着他,沈星河就知道,自己思考的方向并没有错。

一旦找到方向,接下来的思路便顺畅许多。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天道并不能直接出手干预世间之事,最有存在感的时刻,唯有于修士渡劫时降下天雷。】

【也就是说,唯有修士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至必须渡劫的临界点时,天道才能按规则出手!】

沈星河睁大眼睛,【所以天道以整个世界养蛊,其实是想在最强的那只胜出时,光明正大用天雷把那‘蛊王’天打雷劈,毁灭殆尽?!】

胜出的“蛊王”是世间最强,亦汇聚了整个世界的力量,一旦“蛊王”于天雷之下灰飞烟灭,渡劫失败,他那一身庞大的力量便会逸散于整个世界,成为崇光界新生的养料!

云舒月肯定了他的猜测,【不错。】

沈星河这才明白,为何师尊之前一直刻意放缓修炼的速度,压制修为——天道的恶意已昭然若揭,师尊明显是在拖延渡劫期雷劫的到来。

【那云虚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与此世天道明显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云舒月沉吟着说出自己的猜测,【他与天道互为棋子。】

虽只是一句简单的呵斥,但由此不难看出云虚子对此世天道的轻慢。

而此世天道,显然也并不是什么真会任人驱使的善茬。

不然刚才那道劈烛龙的天雷也不会恰好扫到云虚子。

目光望向已闪身至劫云之外,脸色黑沉的云虚子,沈星河和云舒月都看出,此世天道显然与云虚子起了龃龉,已蠢蠢欲动把云虚子亦当成猎物。

沈星河顿时冷嗤一声,【活该!】

之前云虚子曾不止一次挑唆烛龙对上云舒月,明显是想让云舒月和烛龙两败俱伤。

现在沈星河与云舒月反其道行之,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让云虚子也尝尝被烛龙死缠烂打的滋味!

……

被烛龙的渡劫期天雷扫到时,云虚子就已发觉天道蠢蠢欲动的心思。

但云舒月尚还不知隐于何处,明明此前已以柳狂澜为饵把云舒月引了出来,最后却全被烛龙这蠢货搅了局!

一想到此,云虚子就恨不能把烛龙碎尸万段!

不过,既然他能用柳狂澜引出云舒月一次,自然能引出第二次,云舒月休想置身事外!

黑沉劫云之下,某一刻,“柳狂澜”忽然动了,竟再次迎向劫云正下方的烛龙。

烛龙虽被那凶猛的渡劫期天雷劈得浑身僵直,但它到底是这世间最强横的存在,没过多久便恢复了过来。

此时的烛龙已完全失去理智,大脑早在天魔之火、“蜷云”、琼枝以及鬼气之毒的连翻轰炸下糊成一团,成了只知杀戮的凶兽。

迎面而来的“柳狂澜”首当其冲,立刻成为烛龙的猎物。

眼看着“柳狂澜”要葬身龙腹,即使此前柳前辈已说过不用在意他的躯壳,沈星河却还是猛地攥紧掌心,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冲出去的身体。

见小孩眼睛又湿润泛红,云舒月伸手把沈星河抱在怀中,挡住小孩的视线,这才又看向劫云之下。

他们都看得出,云虚子又在利用“柳狂澜”引云舒月现身。

但这次,云舒月却并未现身。

此时“柳狂澜”已落入烛龙的深渊巨口,即使早知道云舒月冷心冷情,云虚子也没想到他竟真会放弃柳狂澜的躯壳,一时间又是震惊又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原来柳狂澜在你心中亦不过尔尔!”

既然云舒月已放弃柳狂澜的躯壳,这躯壳于云虚子不过无用之物,但即使如此,云虚子亦不会就此放过柳狂澜。

躯壳内鬼气暴涨,在柳狂澜彻底落入烛龙喉中前,“嘭”地一声爆开,散成无数微尘,连一丝血肉都没能留下。

与此同时,一团漆黑的鬼气倏地飞离烛龙之口,迅速飞向远方的云虚子,转瞬融入云虚子的本体之中。

云舒月怀中,沈星河浑身猛地一颤,即使不回头,亦猜到了那“嘭”声的源头,死咬着牙关蓦地落下一行泪来。

【……师尊,】他死死攥住云舒月的衣袖,半是哽咽半是愤恨地低声问道,【您,帮到柳前辈了吗?】

云舒月缓缓收紧怀抱,下颌抵在沈星河头顶,心中似也有些起伏,轻轻应了一声。

“蜷云”不愧是连天道都能短暂屏蔽的神器,之前柳狂澜躯壳自爆时,云舒月已用“蜷云”护着柳狂澜微薄的残魂,成功融入云虚子体内。

或许云虚子的做法只是出于快意,亦或是为了恶心和报复云舒月,但不得不说,云舒月和沈星河的确再次被他激怒了。

劫云之下,烛龙眼中红光大盛,周身威势暴涨,再次不顾一切地疯狂追击起云虚子,漫天劫云亦紧随其后,把烛龙和云虚子牢牢笼罩其下。

又是一道天雷撕裂长空,同时劈在烛龙和云虚子身上,渡劫期天雷的惊天威能下,烛龙瞬间皮开肉绽,已是渡劫期的云虚子亦狼狈异常,竟完全不似个已渡过渡劫期雷劫的顶尖大能。

【看来当初云虚子渡劫时,天道没少给他放水。】

遥远的苍穹之下,沈星河冷眼望着正满目憎恨望向劫云的云虚子。

云舒月亦凝眉望向劫云之下,【云虚子不会坐以待毙。】

果然,没过多久,云虚子就有了新动作。

烛龙之所以能咬着云虚子不放,最关键的原因便是云虚子再无漫天鬼气遮掩,现出了本体。

天道又一反之前的约定,明显要至云虚子于死地。

云虚子便干脆再度化作无边鬼气,让烛龙再寻不到他,自然也就无法再如此精准地针对他。

云舒月却早已料到他会如此,下一刻便继续引动烛龙体内的“蜷云”及琼枝,沈星河亦默契引动天魔之火,烛龙眼中霎时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再度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吞噬起那些由云虚子所化的鬼气。

吞噬鬼气后,烛龙周身的威势愈发庞大,天道也趁此再度降下天雷。

失去云虚子这个攻击目标后,天雷显然成了烛龙新的攻击目标。

只见那疯狂的烛龙竟腾空而上,狰狞巨口竟猛地把那漆黑凶猛的天雷吞入腹中,又“轰”一声向着苍穹猛地喷吐而出,夹杂着炽热岩浆的漆黑天雷顿时冲入浩瀚的劫云之中,甚至隐隐冲散了劫云的一角。

那劫云登时大怒,转瞬便有巍巍电光布满整个云层,轰隆隆降下数十道粗壮的天雷,密密袭上张牙舞爪的巨龙。

沈星河眉心一跳,险些又被那天雷压得喘不过气起来,却仍紧咬着牙关,对云舒月道,【师尊,天雷变了。】

云舒月微微颔首,亦看向远方仍咆哮不休的浓黑劫云。

此前云舒月与沈星河已实验过,即便是天道,亦要遵守一定的秩序和规则——

一天只能降下九道天雷,便是规则之一。

但现在,天道却一次降下数十道天雷,这说明,天道已开始失衡,违反了其必须遵守的规则。

违反规则的后果会如何,沈星河和云舒月目前还不得而知。

但很显然,即便是因疯狂而爆发出远超自身威势的烛龙,亦无法抵抗如此毁天灭地的力量。

铺满苍穹和大地的细密电光之下,那原本飞腾于长空的庞然大物连哀鸣都再发不出来,一身血肉被天雷一寸寸一层层剥落,洒下漫天焦黑的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