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父子与宣王之子李元恪，以“清君侧”之名起兵勤王，杀奸臣，平乱党，退外敌。

六月，李长献为安社稷，禅位李元恪，李元恪登基为帝。

已巳年八月，河东一带将领侵吞粮饷，中饱私囊。粮草屡现短缺，马匹羸弱难驰，士兵苦不堪言，军中渐生乱象。

天子亲封叶珣为前军都督，兼任监察御史，前往各地监察军政事务，肃清贪腐，稳定军心。

庚午年，暮春四月，观州。

观州地处西南边陲，几年前，此地曾遭外族频繁滋扰，屈力勤奉旨从盛京调派至此，任观州知府，一举荡平祸乱。

而当年举荐屈力勤之人，正是叶珣。

繁华街市中，几个锦衣男人结伴而行。其中个子最高挑、姿容最出色的俊美青年，尤其引人侧目。

“小淮——小淮——”忽有女子高声呼喊。

叶珣心头一跳，循声去看。

只见一孩童举着糖葫芦在人群间乱蹿，妇人跟在后面着急追赶：“小淮！等等娘！慢点跑，别摔着了！”

叶珣收回目光，嘴角微微牵动。

他的身体像被下了诅咒，稍有契机，便会瞬间触发机关，不受控制地做出反应。

“叶将军，我们逛了一上午了，不如先在这间小馆里用个午膳，歇歇脚？”屈知府驻足，指着街边一间铺子。

叶珣奉旨前来观州巡查军政，按惯例应住在府衙。不巧府衙厢房正赶上修缮，实在腾不出像样的地方。官驿又人多眼杂，不便于行事。

问过叶珣意见后，便准备在城里找间小宅供其居住。

这一上午的在城里到处绕，就是在看宅子。

屈知府是主家，想着叶珣身份尊贵，宅子万不能寒酸了，却也不能过于奢靡，便特意挑选了几处庭院宽敞、装饰素雅的宅子。

可叶珣似乎都不满意。

叶珣看向小馆门头高悬的招牌——祝东风。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①

“嗯。”他应了。

小馆不大，总共摆了五六张小方桌。已过了午膳时辰，店里寥寥三两人。

屈知府熟门熟路，一进门便招呼：“孟确！”

窗边青年闻声回头，对着屈知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指朝下指了指。

几人视线随之徐徐下落。

那处窗朝向一条无人小巷，暖阳轻柔地洒落在轩窗边。方桌上，一个青白釉酒壶，一只玲珑高足杯，默默相对。

女子安静地趴在桌前，脸埋在臂弯之中，只露出半个圆润的后脑勺。一袭赤色绣金斗篷松松披在肩头，斗篷之下，赤色裙摆似轻云般迤逦及地。

春日微醺，正是好眠。

青年微微俯身，替她拢了拢斗篷，将她散落在颈侧的乌黑长发小心挽好。

和风轻拂，窗棂上悬挂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青年伸手将窗户关上，生怕铃音扰了女子的清梦。

将她安置妥帖，青年才走过来。

屈知府低声调侃：“你家掌柜好福气，找到你这么个体贴的伙计。”

孟确目光掠过几人，在叶珣脸上稍作停留，最后落在屈知府脸上，扯唇笑了笑，只道：

“屈大人今日要吃些什么？有新酿成的酒，要不要试试？”

屈知府指向墙面悬挂的菜式木牌：“叶将军想吃什么？”

叶珣淡道：“我随意。”

屈知府点了几道酒菜，忽而想起什么，问：“孟确，我记得你家隔壁那间院子也是空置待租，可租赁出去了？”

孟确想了想：“好像还没，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屈知府笑笑：“我们正想租间院子，晚些时候可以去看看。”

身旁的交谈声在叶珣耳中化作模糊絮语。

他有些心不在焉。

小馆简朴清雅，那女子一身赤红，跟团火似的，在他眼角余光里烧。

火星子溅到他心里，燃起一簇小火苗，却很快被掐灭。

姜槐从不穿这样秾艳的红。

①出自宋·欧阳修《浪淘沙·把酒祝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