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叶轻已经去了。
被池裴交代过不许大声哭的他们全都在小声啜泣。
唯独程序言。
他跪在叶轻面前嚎啕大哭,“外婆!
您看看我的小舌头吧!”
池裴难得没有踹他。
直了一辈子的脊背,在叶轻去后,也看着弯了些。
孩子们有钱有权有地位,家里老太太去世,后事操办的很大。
池裴不用做什么,只是默默收拾着她的遗物。
“爷爷。”
池清欢红着眼睛,怀抱着一个大纸盒,“这是我在杂物房收拾出来的,好像是奶奶的东西,您看看吗?”
池裴反应慢了些,他盯着那个盒子,记忆被拉回到几十年前。
这是当年她还在五环边那个公寓里住着时的东西。
那年他让程度去把房顶砸漏水,她还很紧张地抱着这个盒子,后来他也忘了去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还在。
池清欢帮爷爷打开,里面是三件男士的毛衣。
从第一件歪歪扭扭的,到最后一件勉强能看得过去的。
一看就是手工织的。
谁织的,给谁的。
好像不难猜。
池裴双手微微颤抖,抚摸着一件件毛衣,眼睛渐渐湿润。
这是她的轻轻在他们分开那三年里,亲手给自已织的毛衣。
“爷爷。”
池清欢眼泪也跟着掉。
池裴摆摆手,“你出去吧,让爷爷自已待会儿。”
池裴心里提着一口气,一直撑到叶轻丧礼办完。
她曾说过,不想他走在前面,她不想独自一人面对这些。
他答应了她。
现在他做到了。
她说,要跟他一起活到九十岁。
他也做到了。
这一生,他只有那三年是最遗憾的。
因为他,让她度过了那暗无天日的时光。
他用一生赔给了她。
也不能这么说,是她用自已的一生治愈了他。
如果没有她,池裴这辈子都不会儿孙满堂。
他更不会体会到家庭的温暖。
现在,她去了,他也没必要留下了。
在叶轻丧礼结束的第二天,池裴也跟着去了。
程序言来房间叫外公吃早餐,发现他的外公穿着外婆年轻时亲手给他织的毛衣,怀抱着两个翻新了好几次的蓝粉毛绒兔子,静静地躺在床上。
永远的睡了过去。
在池裴弥留之际,他看到十六岁的叶轻,白衬衣蓝裙子,扎着高马尾,怀抱着一只毛发柔顺的小白狗儿,朝他甜甜地笑着。
“阿池,我来接你了。”
池裴唇角缓缓勾起,他起身,朝她走去。
“轻轻,我来了。”
将人狠狠地抱进怀里,他闭上眼,感受她的体温。
几天没见,真的好想好想她。
这是两人婚后,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
现在好了,他们两个人以后再也不用分开了。
“阿池,你起来,你压到三十六了。”
叶轻娇笑着推开他,她说:“你知道吗?三十六给咱俩选了一个特别好的地段,咱俩盖个小房子,然后再种好多好多花。
行不行?”
池裴一直带着笑,“都听你的。”
这一生,怎么不算圆满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