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吗?”
她忽然很快地出声反问。
“我真的——可以去做这个临时的礼官,为苌生主持登基大典吗?”
“当然,”
他温和地笑,“你可以做好的。”
窈窈压住强烈的心跳,又听他说:“我会陪着你,”
明亮的琥珀瞳,流星般灿然生辉。
“我们都会陪着你。”
被这样一双眼眸注视着,比什么都能让她感到踏实。
又小酌了片刻,窈窈脸有些烧热。
思绪也飘来飘去,颇为跳脱。
她想到了不久前在邺城,与元珺炆的最后一次接触。
“本想押回元珺炆,让她亲自在裴姊姊灵位前谢罪,”
窈窈蜷起双腿,一手托着下巴,微颦眉道:“可她就这么,自裁了……”
她有些懊恼,说自己没有留意元珺炆离开金座时就摸出一把小刀攥在了手里,用宽大的袖袍遮掩住。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质问她恩将仇报之事……”
窈窈告诉裴西遒,二十年前戚令珍初任太傅,听闻扶光公主遭驸马苛待,曾替公主惩治过驸马恶行,并在兴明帝御前主张让公主与驸马和离。
不过短短两年后,扶光公主元珺炆还是结伙元隽行,一起陷害了戚令珍。
裴西遒听了,沉声道:“当初太傅主持废除旧制,欲破门阀盘踞之局,追求众生平等,鼓励地方选才选贤而非看重门第……动了勋贵们的利益。”
元珺炆维护的,是那套充满了压迫的父权统治,自然与戚令珍背道而驰。
“积了百年的浑水,凭我们,便能涤荡干净?”
窈窈忧心悄悄。
他沉吟片刻,只说,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
夜色渐深。
酒意上涌,眸光迷离,呼吸交错间,彼此内里似都燃起了灼人的烈焰。
窈窈抬手又斟了一杯酒,举杯时,一个没拿稳,手便沾了酒渍,在灯火下微微泛光。
他的唇覆了下来,就着她的腕,舌尖卷起了她虎口处的酒液。
明明是一件暧昧又带着撩拨意味的举动,教裴西遒做起来,却是无比虔诚的模样。
“青虬奴……”
她觉得有点痒,下意识反手捧住了他的脸。
男人宽厚的掌,炽热如昔,盖住了她的手背。
她抬眸,但见他拿脸埃蹭着她的手,正痴痴地凝睇她,喉结滚动。
“……好不好,”
裴西遒沙哑着嗓音,一寸寸探近,“窈窈,我们有多久没……”
他根本不知道吧,他每次用这样赤诚的眼神望她,清澈的眼瞳湿漉漉沾满欲色,浑然天成地勾人,简直太容易让她招架不住了。
她心尖痒得发颤。
窈窈吸了口气,勉强才从“色欲昏心”
中抽离出几分清醒。
她狡黠一笑,伸出食指顺着他锁骨往下滑,勾住他腰带往前一扯。
“那……让我看看……我的青虬奴,可有长进……”
温热的呼气拂过他耳畔,引得他肩轻颤。
不知是谁先倾身吻上对方,案上的酒杯被碰落在地,滚了几圈都无人去捡。
带着酒气的亲吻越来越深,她三下五除二剥去他上衣。
蓦地,扑哧一笑。
他不解她为何在这种“箭在弦上”
的时刻突然发笑,退开半寸,疑惑地望她。
“想起了好多年前,”
窈窈诚实地说,“秋狝,荷花池畔,我半天都解不开你腰带和衣衫,现在竟都这般娴熟了。”
“当时几岁,现在几岁。”
他低笑,俯首亲了亲她鼻尖。
她扯唇坏笑,非要逼问他,那时为何那般紧张,折腾了几个时辰,从午后折腾到星星浮现天幕才总算得趣。
他耳尖微红,意有所指地道,“简直比干仗还磨人。”
窈窈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问出句荤话:“那咱们今晚,干仗吗?”
裴西遒的脸以直观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粗鄙!”
他从齿缝间羞涩地挤出这两个字。
还是那个纯情的小狗啊。
戚窈窈不由得暗笑两声。
随即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继续了方才未做完之事。
她好喜欢他。
她想。
从前,现在,将来。
都好喜欢他。
……
后半夜,她侧躺在裴西遒的怀中,闭目浅寐。
“窈窈,”
他忽然小声道,“你睡了吗。”
“没有,你说。”
她没睁开眼,搂紧了他。
裴西遒沉默了片刻。
“你可有什么打算?”
他问,“登基大典后,你可有别的,想做的事?”
黑暗中,戚窈窈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喃喃:“我和你说过,想去游遍大江南北,记下风土人情,绘下秀丽风光,每走过一个地方,就写下一篇注集……”
他“嗯”
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窈窈隐约猜到了他在意的是什么。
“青虬奴,”
她喉咙有些哽咽,“我今年就要二十五岁了,可我这一生,有十六年,都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过……”
她从他胸膛前撑起上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望他。
“我只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可以为自己活一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连带着白芍的愿望一起实现……”
“我明白,”
裴西遒轻攥住了她的手,“其实我原本想说,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起,就想要迎娶你,想与你成婚。
如今失而复得,我更是比从前恐惧万分,很怕与你再度分离。
可我也忍不住去想,让你与我成婚,会不会是对你的一种束缚。”
他长叹一口气,“窈窈,我当真不希望,你再一次为谁委曲求全。”
“傻子!”
她狠狠在他额前敲了敲,“我当然也想与你成婚,一生一世相依相守!
不过是先去游历四方,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学着他的语气,故作深沉:“相爱之人,总会相逢。”
“我都明白,”
他掐了掐她的脸。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