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林遥拿回丧服,仔细一摸,才发现丧服内部确实非常柔软,摸起来有种人类皮肤的质感。
“是人皮和荷叶一起缝出来的。”他喃喃说。
所以竹叶青蛇披上丧服,就能变成人形的诡异,还能哭丧和送葬。
而之前粗略一看,整支哭丧队伍有几十只诡异,这么多诡异究竟是为谁哭丧?它们又要去往哪里?
想到诡异离开的方位,时林遥就惴惴不安。
万一这群诡异闯进安全区,那岛上的居民岂不是就会遇到危险。
胡琅看见他眉毛揪起来,顿时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冷哼一声,讽刺说:“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是先想想该怎么逃出这里吧!”
“你说得对。”时林遥收回思绪,将蛇尸和丧服放进背包,又从背包里拿出瓷碗。
“你往后让一让。”他指挥说。
胡琅皱起眉,只好缩起身体往后,给他腾出一点空间。
“你这是干什么?”
“立筷子,找出路。”
时林遥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往碗里倒满,随后便开始立筷子。
胡琅注视着他的动作,没有打扰他,静静等在一旁。
“东、西、南、北、东、西、南、北……”
这次时林遥还是占卜方位,而筷子在他念到“东”的时候立了起来。
“我们要往东走,也就是朝海岸走。”他说。
“你这真的准?”胡琅怀疑问。
时林遥看了他一眼:“你之前不也是要往海岸走吗?”
胡琅闭嘴不语。
他才不想承认是刚才的哭丧诡异给他留下了阴影。
这座岛太邪门了,遇见的每个诡异都非常棘手,他害怕再深入走下去,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
他还年轻,还很惜命,还不想这么早就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才不想跟时林遥死在一块儿。
“别害怕,珊瑚,反正你的脚断了都能长出来。”时林遥开玩笑式地安慰说,指了指头顶的铜钟。
一双穿黑靴的脚还挂在那里呢。
胡琅的表情倏地变得扭曲。他恶狠狠地瞪着时林遥:“我又不能想长就长!而且,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至于断掉一双脚!”
然而,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见时林遥仰起头,用一种非常感动的眼神凝视他。
“谢谢你,珊瑚,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咱们以后就是过命的交情了,要死一起死,要活也一起活!”
胡琅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脚趾扣地,
虽然他的脚并没有着地,而是悬挂在铜钟里头。
“这个村子叫葛家村,朝外走就是东海岸,咱们一起过去吧,我来带路。”
“你怎么知道路?”
“我以前来过这里。”
“什么?”胡琅怔了怔。
这家伙来过这里,竟然还能活着逃出去……
“没错,我四月份的时候来过这里,那时候这边还不是这样,还没有桃树呢。”时林遥解释说,“当时我还被女鬼抓到蜃境里成亲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等等等等!”胡琅急忙插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你被诡异抓到了哪里?”
“蜃境啊,那里叫葛家大院,可大了。”时林遥用一种点评旅游景点的语气说。
胡琅打了个寒噤,心里猛然一黑。
我的老天爷!这座鸟不拉屎的小岛还有蜃境?!
“蜃境……”胡琅双唇微颤,面如死灰。
他还从来没进过蜃境,即使是他这种级别的变异者,也不敢贸然进入其中。
因为蜃境之中全部是诡异,平常遇见单个的诡异都难以对付,要是身处全部是诡异的世界,那才叫死无全尸。
回过神,他气急败坏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要是知道要进入蜃境,他就不会答应上岛了。
“你又没问我。”时林遥无奈地说,“而且蜃境也没啥大不了的,我在里头有认识的兄弟,你就放心好了。”
胡琅太阳穴突突地疼,真觉得这家伙脑子有问题。
还认识的兄弟,这笨蛋难道也是诡异不成?不然怎么能跟蜃境里的诡异称兄道弟。
“行了,不说了,咱们赶紧走吧。”
时林遥钻出树洞,伸手就要拉胡琅。
胡琅看见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方才握住。两人站在地面,村庄废墟淹没在黑暗之中,桃花的香味还在空气中翻滚,让人头昏脑涨,不寒而栗。
“走了,这个方向。”时林遥的金色头发在黑暗中发出微光,照亮一小段路。
站在他身边,盯着他发光的皮肤和脑袋,胡琅眨了眨眼睛,心底的恐惧仿佛也被这亮光驱散了。
“你不害怕吗?”跟在时林遥身后,他忍不住问。
时林遥回眸看了他一眼,双唇一抿,笑道:“怕又没用,而且不是还有你吗?我看见你召唤的珊瑚了,你那么厉害,有你在身边,就不怕了。”
看见他那双镇定无畏的眼神,胡琅抿了抿嘴唇,心底的茫然和恐惧就变成一团热气逐渐蒸发了。
是啊,这混蛋都不怕,那他凭什么要怕!
他绝对要活着走出这座岛!
……
另一边,时二叔带领的四人小队还在安全区巡逻。
他们先是找到了夜间值班的治安官。
“副所长!”看见他,巡逻的两个年轻人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直接飞奔到他面前。
“情况怎么样?”时二叔问。
两个治安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才缓缓说:“我们在巡逻的时候听见了哭声。”
“我们都听见了。”老熊插嘴说,“别说废话了!说重点!”
治安官咽了口唾沫,“原来大家都听见了……是的,安全区还没进诡异,哭声是从东北边的寡妇山里头传过来的,而且我感觉哭声越来越近,听起来好瘆人。”
“没人出门吧?”时二叔又问。
“没有,这种情况谁敢出去啊!”
“我就是害怕这哭声迷惑人,喊人去送命。”时二叔说。
“应该不会吧,岛上的人估计都听见了哭声。”一个治安官惨白着脸说。
“这可不一定。”瘦高个男人说。
时二叔看向他:“老葛,你有什么想法?”
这瘦高个男人姓葛,所以大家都喊他老葛,是岛上的一个普通农民,偶尔也会去海边拾荒。
“我们这边距离寡妇山最近,要是诡异从山里出来,最先受影响的应该是我们。”老葛说。
他的田地就在安全区北边,也靠近寡妇山,对这一片的地形最清楚了。
“你说的对,但这事儿可不算我们的私事,是整座岛的事情。”老熊说,扭头去看治安官,“你们通知治安所和韩岛长了没有?”
“通知了。”治安官回答,“他们也在商量对策。但是警戒装置还没预警,可能诡异不会闯进来。”
“那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时二叔说。
“那现在怎么办?”治安官说。
“继续巡逻,让大家关好门,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寡妇山那边的警戒装置你们确认了没有?”时二叔问。
治安官摇摇头。
他们实在是害怕,不太敢过去。
“那我们四个就先去远远瞅一眼,瞅完就回来。”时二叔说。
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时二叔率领的侦查小队就朝东北方向赶去。
这一夜,注定是不安宁的一夜。
岛东部的整片聚居区都听见了半夜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
方安娜跟妈妈一起躺在被窝里,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强迫自己不去听那诡异的哭声。
而王泽瑞也躲在衣柜里,耳朵堵着自制耳塞,吓得魂不守舍,双眼无神。
老天爷,前段时间才刚来过诡异,现在怎么又来了!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王泽瑞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宝贝,一本发黄的性感美女杂志。
他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他才不想死呢。
紧紧抱住自己的宝贝,王泽瑞在心中默默催眠自己,强迫自己忽视耳边萦绕的诡异哭声。
淆阳岛医院也听见了哭声。
乔医生披上外套走出自己卧室,刚走到走廊,就看见谢庆轩也走出了病房。
“乔医生,我出去一趟。”
谢庆轩走到他身边说。
乔医生眯起眼睛瞥了他一眼:“去找人?”
“是的。”
“找谁?”乔医生随口问。
这一问却把谢庆轩问住了。
乔医生嗤笑一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红色药剂。
“给,遇见危险可以打这个。”
“这是什么?”谢庆轩接过药剂问。
“它可以让你的变异在短时间往上跨越一个层级,但只能持续半小时,而且有很强的副作用。”乔医生说。
“好……好吧,谢谢,乔医生。”
谢庆轩将药剂装进口袋。
如果真到了生死存亡时刻,什么副作用都比不上保命重要。
趴在二楼走廊,望着谢庆轩离开,乔医生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回房间继续补觉,就看见马瑞一瘸一拐走了出来。
“乔、乔医生……这是咋回事?我好像做了噩梦……”马瑞战战兢兢地说,“我这是在做梦吗……”
“不是做梦。”乔医生转头看他,眼珠黑漆漆的,“你听见的是诡异在哭。”他微微一笑说。
马瑞一听,天塌一般地怔住了。
“怎么?你也要出去找人吗?”乔医生开玩笑问。
“不不不……”马瑞赶紧后退,兔子似的逃回自己病房了。
乔医生嘿嘿一笑,也回到自己房间继续睡觉了。
夜色中,谢庆轩走在小路上,步伐匆匆。
他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先去了苗芳老师家,也就是自己前女友家里。
但是,到了苗芳家门口,他却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
苗芳家门紧闭,他在原地查看了一遍,确认无碍,才转身离开。
哭声是从北边传来的,苗芳跟自己的姐妹住在一起,家在最南边,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且……他们已经分手了。
想到这,谢庆轩就心情惆怅,隐隐作痛。
分手之后,苗芳一次都没来看过他,而他一直住在医院,这还是他第一次出门。
听护士说,岛上都传言他已经死了,几乎没人认为他还能活着走出医院。
攥紧拳头,谢庆轩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朝一个方向奔去。
他前往的地方,赫然是时林遥家的位置。
还没走到时林遥家,他就在路上遇见了一群人。
“你是谁?”时二叔手电筒一照,看见他黄黄的双眼,吓了一大跳。
“是我,谢庆轩。”
“啥?你不是死了吗?莫非是鬼?”老熊警惕地举起斧头。
“没有,我没有死。”谢庆轩赶紧解释说。
时二叔放下手电,“别急,老熊,这小子没死,他只是一直在医院。”
谢庆轩走到四人跟前,四人仔细端详了他几遍,才敢确定他是活人。
“我听说你被海兔子咬死了。”说话的是老李,也是四人小队的最后一个人,个子有点矮,是岛上的木匠。
“是的,但是我在医院治好了。”谢庆轩解释说。
“你眼睛咋都变成黄的了?跟狼一样。”老熊好奇问。
谢庆轩摇摇头:“说来话长。”
“行了,现在不是唠嗑的时候,小谢,大半夜的你准备去干啥?”时二叔问。
谢庆轩说:“我准备去找时治安官,我半夜听见了哭声,就准备去他家找他。”
“找我们家小遥?”时二叔打量了他几眼。
“是的,时治安官救了我的命,我这条命就是他的了。现在岛上有危险,我准备去保护他。”
“你这小子还怪讲义气的!”老熊称赞说,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你有这个心思就够了。”时二叔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们家小遥在船上,很安全,你就不用操心了,快回医院吧。”
“在船上?”
“是的,他昨天就上了商队的船,白天回来一趟又走了。”
“那好吧。”谢庆轩点点头,有点失落,但心里也踏实了。
船上无疑是最安全的,时林遥在船上,也就不需要他保护了。
“不过……你是变异者,干脆跟我们一起吧!”说这话的是老李。
“你们要去干什么?”谢庆轩问。
时二叔回答:“我们去检查警戒装置,顺便看一下哭声究竟是啥东西发出来的。”
“那我跟你们一起。”谢庆轩立刻说。
虽然时林遥不需要自己保护,但现在二叔需要。时林遥的二叔就是他亲二叔,他也必须得跟上一起。
“你小子!真不错!”老熊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有胆量,不像我们家小子只会在家里当缩头老鳖!”
“您过奖了。”谢庆轩腼腆道。
于是,四人敢死小队变成五人敢死小队,继续朝寡妇山奔去。
……
韩斌躺在家里睡得好好的,就被吵醒了。
吵醒他的不是哭声,而是他小女儿的声音。
“爸——妈——”
夫妇两人从被窝里钻出来,就看见小女儿穿着睡裙站在门口。
“哎哟我的天!”韩斌吓了一跳,心脏都猛烈跳了几下。
这小妮子黑发长长的,披在前面,还穿着白色的睡裙,站在床边,大半夜的看一眼都快把他魂儿吓飞了。
“玥玥,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在自己房间好好睡觉?”韩斌的老婆王雪梅坐起来呵斥说。
“爸,妈,什么时候了还睡?”韩玥玥翻了个白眼,“你们都不嫌吵吗?”
“吵什么?”王雪梅板着脸说。
“有哭声,好多人在哭。“韩玥玥说。
“啥?”韩斌又是一惊。
此时,房间外灯光亮了起来,他们大儿子韩奕乾也走进卧室,脸色阴沉。
“爸,不好了,岛上又出现诡异了。”
韩斌失声抽了口凉气,立刻变了脸色。
呆在床上愣了几秒,他才奋力起身,压下涌来的晕眩感。
这究竟是咋回事?前段时间不是刚打走一只诡异吗?难道又来了一只?
这也太古怪了!
穿好衣服,他也顾不上安慰小女儿,赶紧喊人就进书房商量对策了。
在他身后,王雪梅也起来了,抱住韩玥玥,脸色也非常难看。
“我都说过不该来这座岛……”她嘴里怨恨地念叨着。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韩奕乾叹息一声,又回自己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