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胡琅还是没得到裤子。
但是卞俞好心地分给他两条裤腿。
时林遥也分了他两条袖子。
总之,问题解决,胡琅挡住自己最重要的小珊瑚, 他们便开始筹划离开蜃境的事情。
另一边。
淆阳岛,凌晨1点。
方安娜带领的小队在岛医院附近坚守岗位。
巡逻很枯燥,虽然知道可能会有诡异突袭,但看见身边的伙伴们和身上的武器装备, 心里就有了战斗的底气。
咱们那么多人,再加上船队驻扎在岛上的精英部队, 何愁打不走诡异!
众人斗志昂扬,置身于弥漫冰凉的夜雾中,身体也热乎乎的,不是那么害怕了。
王泽瑞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他拿着枪, 在黑暗中左顾右盼, 巴不得立刻有一只怪物钻出来让自己试枪。
其余四人都察觉到他的激动。田子杰翻了个白眼,露出讥诮的表情。
方安娜轻轻叹了口气,又抬起眼, 忧心忡忡地看向黑暗的天空。
她今晚心中一直不安稳,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而且,不知道江天现在又在那里?失踪的韩奕乾又在哪里?
强烈的不安让她抿起嘴唇, 一直是沉默凝重的表情。
“别太紧张了。”旁边的邓雪低声安慰她。
方安娜摇摇头:“我不是紧张。”
田子杰发出嗤笑:“你看起来都像吓破胆了,害怕就直说,别觉得自己是队长就好面子!”
方安娜板着脸瞪了他一眼:“行了,大家专心值班,不要说闲话。”
田子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才不要,累死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值班, 这些都是形式主义!我看这都是故意做出来给那些集团大人物看的,有那些精英士兵在,哪里还用得上我们?”
他说的是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军队。
船队派出的援军只守护在治安所、韩斌家、工厂、学校、医院、研究所这几个重要地点,这些士兵表情肃穆,气势逼人,一看就是久经沙场。
他们小队呆在士兵身边,也是捡了大便宜。
等诡异杀过来,他们存活的几率肯定比其他小队高。
“他们是他们,我们也不能偷懒不干活。”方安娜说。
“行了行了,”田子杰摆摆手,“就你爱显摆,跟江天简直一个样。”
方安娜伸手就要拉他,“赶紧起来!”
田子杰一把拍开她的手:“我就不起,我想休息,睡觉。”
方安娜收回手,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我们都在值班,就你一个人想休息,你脸皮真厚啊田子杰!”
“我就厚怎么着?”田子杰死皮赖脸说,“我来值班都已经够好了,还想怎么样?你们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杀死怪物、拯救小岛的大英雄吧?我看你们都没睡醒哦,都是在做梦!”
田子杰这番嘴臭的话直接得罪了所有人。
四人面面相觑,最后,方安娜一句话也没再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去继续值班了。
其他三人也跟她一起离开,就剩下田子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又跑去角落找了一棵树靠着睡觉去了。
“真的不管他了?”王泽瑞追上方安娜问。
方安娜目视空气,表情平静:“管他干什么?我又不是他妈。”
王泽瑞闭嘴不语。
方安娜肯定是发火了,周身气压低沉得让人害怕。
时间流逝,很快又过去一个小时。
现在是凌晨2点。
王泽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虽然他一直很兴奋,但此刻实在是太晚了,他也有点支撑不住了。
打完哈欠以后,瞥见不远处依旧站得挺直的士兵,他又不服气地瞅了瞅自己,努力站直给自己打气。
他才不比别人差呢。
好不容易得到这么好的装备,他要是不好好干,岂不是就浪费了。
就在他努力打起精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出一声呼唤。
“王泽瑞——”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田子杰。
田子杰正站在树后面,喊他的名字。
这小子偷懒一个小时,现在又过来干什么。王泽瑞心里不痛快,转过头,懒得理他。
身后田子杰又喊了两声,就没音了。
王泽瑞懒得管,依旧学习旁边的士兵,专心站岗。
然而,过了半个小时后,方安娜却走了过来。
“你看见吴政没有?”
“他不见了?”
“对,我没找到他。”方安娜语气里带着一丝惊慌。
王泽瑞也愣了:“难道他也跑去偷懒了?”
“吴政不是这种人,他跟田子杰不一样。我怀疑他出事了。”
两人站在原地,恐惧的阴影就慢慢笼罩了下来。
难道真的出什么事了?
“也可能他是去上厕所了。”王泽瑞突然说。
“十分钟,我十分钟前去找他,他就不在。”
王泽瑞的心脏狂跳起来,拔出枪攥在手里:“走,咱们先找邓雪,三人一起行动。”
跟邓雪会合后,三人开始寻找失踪的田子杰和吴政。
他们回到刚才田子杰离开的地方小心勘察。
夜晚的小岛如坟墓一般安静。
“我们是不是要发射信号弹?”邓雪用带哭腔的声音说。
“别急,也可能只是他们两人之间闹了矛盾。”方安娜低声说,“而且旁边那些士兵都没有动静,说明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对了,我站岗的时候,听见田子杰在喊我。”王泽瑞说。
“我也听见了。”邓雪颤抖道。
“什么?”方安娜心中一惊,“他喊你们干什么?”
“不知道。”邓雪小声说,“反正我跟他关系也不好,他太讨厌了,我就没搭理他。”
方安娜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直觉告诉她田子杰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咬紧嘴唇,视线在四周不断搜寻,忽然她瞥见树枝上有一样东西。
摘下来,是一个水壶,上面还沾着温热的人血。
方安娜瞬间如坠冰窖。
咔嚓!
树枝折断的清脆声响在三人耳边响起。
三人吓得掏出枪,迅速聚集在一起,做出战斗姿态。
他们此时正在医院围墙后面,面前就是一小片长在废墟上的小树林。
一抹影子缓缓从树林中走出。
是田子杰。
但跟之前的他不同的,是他身上沾满的血迹,以及他嘴里不停咀嚼的东西。
噗!田子杰突然停下脚步,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三人低头一看,那竟然是一团人的肠子。
“呕!”邓雪忍不住发出干呕,其余两人也恶心地别开视线。
“快开枪!”王泽瑞冷汗直冒,将枪攥得紧紧的。
方安娜尚能维持镇定,她迅速掏枪发出信号弹,嘭!与信号弹同时爆发的,还有站在他们面前的田子杰。
田子杰抬起头,眼眶的眼球逐渐浮凸,最后竟然直接钻出了眼眶。
有两只手分别从两个眼眶里钻了出来,抓着红色的血管和黄白色的神经,就如花朵绽放,五指并拢,夹住眼球,慢慢朝外伸出,手指张开,眼球慢慢滑入手心,在手心中转动,朝三人射出怨毒诅咒的眼神。
王泽瑞吓得脸都白了,邓雪更是吓得几近晕厥。
这样恐怖的田子杰,朝他们迅速扑了上来!
嘭嘭!方安娜也惨白着脸,但她依旧勇敢地举起手,朝田子杰开了两枪。
两枪正中田子杰的脸,田子杰被击中,如一滩烂肉,啪的就倒在了地上。
回过神的王泽瑞和邓雪看见这场景,两眼燃起亮光,便像兔子一样躲到方安娜身后。
邓雪哆嗦着问:“死、死了吗?”
“不知道。”方安娜慢慢后退,“走,我们先离开!”
不远处有隐约的人影在朝这边狂奔,肯定是士兵赶过来了。
“太好了,得救了……”王泽瑞呼出一口气说。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地上的田子杰忽然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黑色黏液。
三人震惊地瞪大双眼,就见田子杰的身体如气球般鼓了起来,噗嗤炸开,炸得满地都是黑色液体。
防护服上也不可避免被溅到一些,好在没溅到皮肤上。三人吓得连连后退,正好碰见士兵和治安官赶到这里。
他们举枪围住田子杰和三人,王泽瑞吓得大喊:
“别开枪啊,我们还是人类,地上的才是诡异!”
话音刚落,田子杰的防护服里簌簌抖动,一股股红色的荧光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我草!这是什么鬼东西?”王泽瑞惊慌失色。
地上的黑色黏液也迅速变红,孵化出一群群血萤。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血萤从岛上各处冒了出来,如红雾般顷刻席卷整座小岛。
方安娜他们吓得拼命狂奔,迅速朝建筑物内躲。
看见黑暗中这些致命的红光,岛上所有人类的心脏也一种绝望的恐惧狠狠攫住。
红雾降临,阴风呼啸,森然鬼气侵蚀人心骨髓。
整座淆阳岛火光枪弹之声不断鸣响,在这地狱的黑暗与阴亮边界,无数诡异倾巢而出,乘着血萤形成的红雾,一波又一波席卷而来,将人类推进无限深邃的地狱深渊。
淆阳岛医院。
乔医生站在窗户旁边,凝望窗外的红雾和火光。
岛上各处都响起了枪声,各处都在激战,人类和诡异的战争已经打响。
“乔、乔医生……”马瑞走到他身边,整个人身体抖如筛糠。
“嗯?”乔医生侧过头,马瑞看见他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微笑,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太可怕了,为什么乔医生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乔医生,你不躲进地下室吗?”马瑞问,“我看其他护士和医生都在朝地下室躲。”
“你也可以躲进去。”乔医生微微一笑。
马瑞咽了口唾沫,又看向窗外,脸色也沮丧:“不知道马黄怎么样了……”
但他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去,他现在离开,就是送死。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马瑞抬起眼,就看见乔医生用一种诡谲莫测的眼神,笑着对他说:“别担心,这只是开始,很快就会习惯的。”
说完,乔医生就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开了。
只留下马瑞,一个人站在原地,努力驱散刚才那句话烙在心底的阴影。
时间拉回到6月22号的晚上10点。
在这个时间节点,淆阳高中的学生已经分好小队,准备出发守护小岛。
小岛另一头,葛家村。
林戈韶推了推身边的韩奕乾。
“快醒醒,该我睡了!”他小声说。
韩奕乾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眼球里满是红血丝。
“该你守夜了。”
韩奕乾抓了抓鸡窝一样的头发,抱怨说:“我受够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离开?!”
他是昨天早晨离开的,在路上遇见放牛的林戈韶。
淡淡的好奇迫使他跟上林戈韶,他们来到草地放牛,却意外遇见了两只受伤的诡异。
这诡异是两只披着荷叶的大老鼠,韩奕乾一眼就看出它们是被枪弹所伤,是从寡妇山里逃出来的。
但是,即使是受伤的诡异,实力也不容小觑。
在他、林戈韶和黑水牛的合作下,才勉强击杀这两只诡异。
但是,杀完诡异,高兴没两秒钟,他和林戈韶就被偷袭,直接被卷入了地下。
卷住他们的是桃树根,等他们钻出地面,就发现他们来到了葛家村。
是被桃树包裹的葛家村,是已经变成诡异的地盘的葛家村。
而且,他们被困在葛家村,始终找不到离开的道路。
此时二人正躲在葛家村的祠堂里。
相比于外界充满人头桃、桃树根等诡异的废墟,祠堂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韩奕乾坐在石板地上,双眼怔怔发呆。
被困在这里两天了,他们滴水未进,已经精疲力竭。
“不知道。”林戈韶淡淡回答。
韩奕乾侧头瞥他:“你不害怕吗?”
“怕也没用吧。”林戈韶上半张脸藏在阴影中,韩奕乾只能看见他瘦削苍白的下巴。
“我要睡了。”林戈韶侧身躺在地上,蜷缩起身体,闭上双眼。
韩奕乾坐在他身边,曲起腿,长叹一声,默默守夜。
大约过了2个小时,韩奕乾听见一阵小猫叫声似的呻/吟,他低下头,就见林戈韶细眉蹙起,双颊泛红,嘴唇颤抖,哆哆嗦嗦地说着模糊不清的呢喃。
韩奕乾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颊。
很烫。这家伙在发烧。
韩奕乾拉下拉链,脱掉身上穿的冲锋衣盖在他身上,又挪近一些,让林戈韶将头枕在自己大腿上。
他动作轻柔,没有惊醒林戈韶。
林戈韶不安地睡觉,像是在做梦,嘴里的话很模糊,韩奕乾凑近了仔细听也听不清,索性不去理会。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林戈韶睁开眼,爬了起来。
“你醒了?”
头顶有说话声,林戈韶捂住额头,皱起眉,正好撞进韩奕乾的眼睛。
韩奕乾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颊:“你睡觉还说梦话呢,哼哼唧唧,跟我妹一样娇里娇气的。”
林戈韶柔顺的黑发还斜覆在额上,表情尚不清醒,怔怔发着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奕乾捏着脸颊的软肉,又嫩又滑,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怎么好玩呢。
林戈韶低头看见他的大腿,又看见自己身上的外套,回过神,脸突然就红了起来,从脖颈一直红到耳根去了。
韩奕乾咧开嘴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林戈韶没好气地说,坐直身体,将外套扔到他怀里。
“你穿着呗!”韩奕乾又把外套扔给他。
林戈韶偷偷瞟了眼他身上的黑色背心,又把外套扔了回去。“不用。”
“你好像发烧了。”韩奕乾只好将外套重新穿好。
“没事,很快就好了。”
“你经常生病?你刚才是在说梦话吧,你梦见了什么?”
林戈韶抿了抿嘴唇:“很不好的梦。”
“什么梦?跟我聊聊呗。”韩奕乾死缠烂打问。
“我梦见小岛沉没了。”林戈韶低声说。
“这确实挺糟糕的。”韩奕乾耸了耸肩。
“你不害怕?”
“怕什么?”
“害怕小岛沉没。”
韩奕乾不以为意:“不是你说的吗,怕也没用。到时候我们可以搬走,去其他岛。”
“不是这么简单。”林戈韶叹息道。
门口传来一阵嘭嘭嘭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林戈韶眯起眼睛:“外面有东西。”
“是铸钟娘娘?”
“不是,铸钟娘娘只会在黄昏定更的时候出现。”林戈韶说。
“铸钟娘娘”是葛家村流传的一个传说,很久以前,朝廷让村子里的工匠铸一口大铜钟,可铸钟的时候,铜汁就是无法凝聚成钟样。
眼看工期已到,如果造不出钟,全村都要被砍头。
其中一个工匠的女儿便狠心朝化铜炉跑去,一跃而入,只落下一只绣花鞋留在原地。
众人皆落泪,铜汁终于发生变化。工匠也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铸成了一口大铜钟。
这就是铸钟娘娘的故事,只是一个传说。但是,现在铸钟娘娘真的活过来了,还会到处找自己的鞋。
昨晚黄昏时刻,两人四处逃亡的时候,就遇见了铸钟娘娘。
当时铸钟娘娘从后背缠上了林戈韶。
林戈韶差点就要失去自己的一双脚。
但幸好,他也不是手无寸鸡之力,危急关头他死死按住铸钟娘娘的双手,就赶紧让韩奕乾将自己和他的鞋都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