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赛莲娜怔怔地凝视地面:“爸爸,这是吾神要降临了吗……”
而那位身份尊贵的主祭大人,此刻也脸色苍白,呆若木鸡:“信仰之塔竟然、竟然要塌了……”
信仰之塔溶化了,它是最先溶化的建筑物,而后整个伍兹霍尔都开始了溶化。从海滨到市内,地面一寸寸塌陷。人们从梦中惊醒,顿然发现自己正睡在漆黑的黏液之上,房屋也漂浮在雨水、海水和黏液混合的液态物质之中。
头顶依旧是电闪雷鸣,无比漆黑的夜晚,黑雨从天而降。人们你望我,我望你,一时怔然。直到第一个人开始尖叫,恐惧和骚乱旋即席卷全城。
幸好,除了信仰之塔外,溶化的只有天空和地面。其他建筑依旧完好。但一些海滨居民区已经被彻底淹没,而还未受到波及的城内收到预警,惊醒的人们已经发了疯似的涌向电梯入口,准备乘坐电梯去往其他层避难。
伍兹霍尔的异样也惊动了黑塔高层。圣殿大厅召开了紧急会议,统治者们商讨着对策。黑塔建立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解决办法也非常简单,那就是启动黑塔的自我修复机制。
黑塔本质上并非建筑,而是一种生命体。人类体内有灭菌的白细胞和修复的血小板,黑塔当然也有类似的成分。黑衣人掏出某种特殊的莫伽尔晶体制成的圆盘装置。这种装置就是打开黑塔中枢核心的钥匙。它可以打开通道,帮助黑塔的修复成分从核心流动到受损的部位。
此刻,黑塔核心的触手巢穴内。栾溯栾洄猛然睁开眼。他怀里的时林遥也紧跟着苏醒过来。
栾溯栾洄对视上目光,随后抱起头颅,摆动尾巴,从巢穴游了出来。
刚一离开,巢穴就产生了诡谲的变化。时林遥半睁着眼,强忍着脑袋的头疼,默默看向巢穴中央。
在那里,有一小部分触手发生了异变。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变得透明如水晶,就像是褪色了似的,表面洁白光滑,闪烁着绚丽翕赩的白光。
“这是什么?”时林遥惊骇道。
栾溯栾洄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漂浮在巢穴上方。白色触手转变完成,一根接一根抽出巢穴,朝外扩散。其中一根匆匆擦过时林遥面前,时林遥才注意到它表面那些闪光,其实是一层又薄又白的纤细绒毛。
白色大触手上钻出了一条小触手,缓慢擦过时林遥的脸颊。这个动作轻柔得像是爱抚。冰冷而柔软的触手贴着他的肌肤,而后,时林遥感觉脑内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白色触手悄然离开。巢穴再度缓缓成形。
“这些白色触手是什么东西?它们负责治疗对吗?”时林遥求证似的望着栾溯栾洄。
他破坏了伍兹霍尔那一层的中枢核心,若他猜得没错,这些白色触手就是去修复伍兹霍尔,收拾他制造出来的“烂摊子”的。
冰冷的手指擦过他的脸颊,是刚刚触手掠过的地方。而后,指腹上移,拂过他的下眼睑和睫毛。
“你的眼睛更黑暗了。”栾溯轻轻地说。
时林遥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滑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刚才借助白色触手的反光,他有一瞬间看清了自己的模样。他的头发依旧很短,但颜色变得漆黑。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瞳孔、虹膜和巩膜全是一片漆黑,镶嵌在他惨白的脸上,就好像白色宣纸上的两团墨点。他敢说,这是他变异以来变得最丑的一次。
“外面应该出事了,你们不去看看吗?”时林遥叹息了一声,又问。
“我们只负责陪在你身边。”栾溯说。
“真可惜,我还以为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逃跑呢。”白触手恢复了他损失的精神力,让他有力气在这里跟人鱼守卫开玩笑。
“你逃不掉的。”栾溯和栾洄齐声说。
“是嘛。”时林遥挑了挑眼皮,仰头看了他们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还没来得及收回,一抹亮晃刀影从背后伸了出来,水波纹般温柔荡开。
一颗头戛然坠落。
红色发丝如颤动的碎浪,泠泠刺痛了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