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我错了,请您不要再生气啦,”他声线柔柔软软地说,“您说的一定是反话,对吧?”
“才不是反话呢。”
艾尔文斯瞳孔地震:“?!”
他强大的联想能力瞬间就展开了,然而他的导师却是无比及时地送上了官方解释,“就算是变形法术也是要遵循基础守恒定律的,我那么大的伤口,把它弥平的生物质从哪里来?——还不是从其它地方挪过来的。所以,我现在除了受伤的地方,其它地方因为生物质的流失,也变得非常脆弱。”
他转过头来。妖孽的眼眸看着他,是金牌老戏骨也要为之点赞的坦坦荡荡。
“所以你不该揉吗?——我被你打疼了!”
艾尔文斯唇线颤抖,说不出话。
那可……真是太该揉了!
他向后方挪了一挪。左手攥紧,然后松开,再次攥紧,再次松开。同时心里在数秒。
然后才放上去。是生怕被导师看出他的迫不及待。
柔腻。弹软。那是即使隔着浴巾也令人为之迷乱的奇妙手感。艾尔文斯赶紧默念清心静气清心静气。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是他不过脑子把导师给拍疼了。揉就认真揉。这要是再顺着想下去就未免也忒不像话了。
然而越认真越想多。他发誓他的内心纯粹是想要让导师快些好起来,也正是因此才仿佛盲生突然发现华点,“先生,能够治愈的魔力应该是直接接触才有效吧?隔着一层浴巾还能行么?”
舒舒服服大口恰饭的风时猛地僵住:“?!”
隔着一层浴巾当然是不行的,按照之前的设定,存在于体表的魔力可是很微弱的,所以这圆都没法圆,“我、我忘了。”他只能这么说。
短暂停顿了两秒钟后。
精灵族流落在外的王子殿下坦率而又关切地问道:“那要揭开吗,先生?”
又非常正直地保证:“我只是帮您舒缓疼痛。别的绝不会做什么……嗯,也正好看看肿没肿。”
“……………”
风时的大脑首先当机,然后拼命思索。
扯掉吧扯掉吧扯掉吧!有一个声音在大喊着。只是揉揉而已,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但另一道声音却在坚决表示反对。和过去不一样,他现在已经喜欢上他了。这样的行为是存在着极高的风险的,一个把持不住就会滑向失控而且极有可能还是他先主动。这样下去还能不能成为剑圣了?
风时选择成为剑圣。
“算了,那就不揉了吧。”他蔫蔫地说,把枕头递过去,“睡午觉了。”
精灵顺从地把手拿下来。
“好的。再次对不起。先生。”
风时转向一旁,“哼。”
他气得不想理他,然而当艾尔文斯换上睡衣,在他身旁躺下,他的心情却又重新变得欢快。
当然不是因为原谅了他,而是他突然发现,缠绕了他半天的不祥预感,处理好了尤金但依旧还在的不祥预感,现在居然完全变祥了!
风时欢乐地把小腿翘到了空中摇晃。
为什么会变祥呢?难道说,那其实不是预感,而是作为莫得感情的剑士头一次陷入恋情所产生的患得患失。现在他的精灵回到了他身边,所以他就安心了?
艾尔文斯却是完全无法安心睡觉。
导师大声的宣示。导师那里的手感。都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以至于……
以至于他有一件心心念念一定要问的事情,被这么一折腾,竟然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风时开心地摇摇晃晃。
变祥了就好。接下来他就可以安心吃饭了。小心心已经迫不及待,今天他要多吃一点。等到他的精灵睡着,他就……
艾尔文斯感觉到有什么在摇摇晃晃。
摇摇晃晃。思维节点的某处被隐隐点亮。那个。他要问的。好像也会摇摇晃晃的……
风时瞬间停止摇晃。
——不祥的预感!突然间就又涌了上来。
他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好好的怎么又来,所以这预感到底怎么个情况哦!
他究极迷惑。不过并没有迷惑太久。
他的精灵转看向他。翡翠色的眼眸异常明亮。
“先生,我差点忘了问你——你的心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风时猛地僵住:“?!?!?”
不祥的预感,爆炸了。
难怪他烦扰这么久,原来是他的心心被发现了!这肯定不能认,风时赶紧装傻,“什么心心?艾文?……你在说些什么?”
“今天也是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的一天呢,先生,”艾尔文斯夸奖道,“你是真觉得我看不出来你在装傻么?”
风时:“……”
当然是假的了,他只是在拖延时间,“艾文,你知道的,我的身体现在处于混沌状态不稳定,尤其是我睡着了没有意识的时候。而我平时又变魅魔比较多,可能不知不觉的,心心尾巴就跑出来了。”
“是吗?”金发的精灵听他这么说,脸上神情果然流露出关切,“所以这就属于不可控的事情,偶尔会有一次,是吗?”
“嗯嗯嗯!”风时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
“那你这个‘偶尔’倒是偶尔得挺稳定嘛,”艾尔文斯拉长了尾音,“我这几天每天夜里都会和你的小心心贴贴。我最初以为那只是个梦,连续贴贴就是连续做梦。因为不好意思,所以没和你讲。现在看来,多亏是没讲——事情恐怕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
风时现在多亏是不能动。能动的话他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他把头埋进枕头,“嘤。”
“没错,‘嘤’,就是这个‘嘤’,先生,你一‘嘤’我就知道你又在撒谎了,”艾尔文斯用指尖轻绕他银色的长发,“现在,我要听实话。”
“…………”
风时这次坚定不移坚持闭嘴原则闭嘴原则。
可惜他的闭嘴原则这回没能救他。
精灵绕了一会儿他的头发,又轻轻摩挲他的耳朵。那白皙漂亮的,有着典型精灵特征,也继承了精灵敏感特质的尖尖耳朵,直到他的耳轮整个都被胭脂给染透了,“……先生?”
风时艰难地在忍耐中想出更有说服力的借口,“我的心心没了,”他带着一点泣音说,“那天我被那些可恶的矮人给打了个猝不及防。然后心心就没了。”
艾尔文斯听得心尖一跳。
“您是说……您的那个饰品心心?!”
风时顺理成章地哭起来,“我好想它。”
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年轻的精灵连忙揽住他。
……那天的那场打斗,导师被伤成这样,最喜欢的心心饰品也在混乱中丢掉了。他好想它。所以才在晚上悄悄地变出来。
这未免也太可怜了,艾尔文斯拼命回想生物分子材料学的知识,来控制自己不要也跟着哭出来,“先生,先生,”他轻轻地说,“您不要难过,回头我再帮您做一个。”
“做不出来的,”风时继续耸肩,“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可以的,可以的,”艾尔文斯把手放在他肩膀轻轻拍,“我有材料学的博士学位。先生您看,我和苏医生关系不错,他那里也许就有用得着的材料和设备。也许要多试几次……我一定会给你做出来。那颗心心。形状、手感、颜色,我都记得。”
风时呆住:“?!?”
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操作,这要是都能做出来,他这个魅魔还有没有存在的意义……不对,他以后还能不能把心心尾巴拿出来恰饭了?
“所以先生,”艾尔文斯果然就开始说了,“您以后不要再把心心尾巴变出来了,好不好?”
风时:“……”
风时超大声:“不好!!”
“不好也得好,”年轻的精灵强硬地说,充分展现出作为龙傲天主角所应有的霸道,“上次我们都说好了,您的身体不稳定,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向恶魔,所以以后不准再变成魅魔了。可是现在,您却又闹着非要变出尾巴……”
他靠近,吻过他的耳尖,“先生,听话。”
语气温柔得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然而风时是人吗?
不。
他是恶魔。
他当下就开始强硬拒绝:“才没有说好,那天我伤口突然疼起来,导致很多事情都没能来得及和你讲。它并不是我不再变成恶魔,就可以减少滑向恶魔的可能……甚至还恰恰相反。艾文,堵不如疏的道理你知道吗?”
“堵不如疏?”艾尔文斯眉头皱起,“您的意思是说……”
“我的体内的、会让我滑向恶魔的邪恶力量,它一直在积存,所以我需要通过一些方式主动将其释放。”
风时惊喜地发现有些事情连起来居然意外地能够圆上,他越发有理有据起来,坦然地向他转过了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时不时地变成魅魔,而不是黑暗精灵,血族领主,或是别的什么?纯粹是因为魅魔好看吗?——那就是主动地在释放了,艾文!”
艾尔文斯沉默了那么一秒。
“好吧。您若不说我还真就以为纯粹是因为魅魔好看,”他被他给说服了,又问道:“那先生,恶魔也有许多种,您为什么只变魅魔,而不变成别的什么呢?”
“还用问嘛,当然是因为魅魔好看了!”
艾尔文斯:“………”
哦。
当天晚上回去,他就在床上发现了一只魅魔。
其实他对此早有预感。下午的课程进行到还没一半,他就开始想回去,特别特别想回去,总觉得卧室里有什么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他。
事情证明果然。不会有比导师的魅魔形态更美好事物了。
风时变出了那对巨大的魔翼,墨紫流光在背后扑棱不停,“艾文艾文!”他欢乐地说,“你回来啦。”
艾尔文斯呼吸都随之一滞。赶紧转身关上房门。
“先生,还受着伤,也不小心一点,我还没有进来你就开始说话,而且还张开了那么大的翅膀……”他教育道,然而唇角却在不由自主地上扬,“万一外面有人呢。”
“有人的话我就来一发精神控制嘛,”风时看他走来,立刻便扣住他的手,展开的魔翼乖顺敛起,“我太想你了。”
艾尔文斯碧色的眼眸震颤了一下,缓缓坐下在他身旁。风时于是快乐地拉过他的手垫住了下巴。
其实他中午就想变回魅魔了。变回魅魔,好让契主给揉揉他折断的翅膀——别的伤口都被精心照顾过了,只有翅膀,委委屈屈地收着疼了那么多天。
可是那会儿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只好用优秀的忍耐力等到了晚上。
“艾文艾文,”他可怜兮兮地说,“你能不能帮我……”
精灵的把他的话给打断了,“先生,”他关切地倾身过来查看,“您这边的翅膀怎么了?”
“呃……”风时愣了一下,旋即惊喜把翅膀偏给他,“我正要你帮我揉揉,我这边翅膀好疼呀。”
“疼还扑棱个不停,”艾尔文斯不准他再动,爬上床小心地拉过他翼膜检查,“这又是怎么回事,也是那天伤到的吗?”
他觉得哪里不对,“您和黑矮人打架,用的难道是魅魔形态吗?那这些天里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讲呢?”
“才、才没有,”风时目光慌乱扫过,庆幸于他未曾觉察,“只是因为后背的伤,也有牵扯到它。”
艾尔文斯叹了口气。展开他翅膀一寸寸揉过去,但随后却发现当他碰到翼骨某处,那连在下方的翼膜便会微微颤抖。
“先生,”他狐疑地转过头,“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一般的牵扯,而是根本就是骨头断了啊?”
风时双手无声抓住枕角。
他否认,“哪里有。”
艾尔文斯没再说话。默默为他按揉别处。直到确定他身体完全放松下来。
他用手轻轻握住他怀疑有折断的那处翼骨。
风时双肩顿时耸起:“嘶……”
“果然是断了,对吗?”
艾尔文斯垂眼看着他,按揉的动作停下。
“先生,”他声线微沉,“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大对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