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抓。”
纳撒尼声线微微颤抖着说。
但怎么可能抓得住。这样的命令下去,反而使局面变得更糟。
军团的精英队列原本还势若疯狂地向他们威胁最大的敌人波洒弹雨,活捉的指令一出,顿时变得束手束脚。
银发的魅魔从横冲直撞变成了更加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在他身后是比先前还要更加令人心惊肉跳的爆炸。
而且,在战斗的不止是他。
还有反抗势力众多的超凡者。前来执行任务的战斗集群固然是精英,基地的超凡者们精英同样不少。
——既然不再有路,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奥术的光尘变幻不定,暴烈的元气带起劲风呼啸。
还有涌动的暗影藏匿着杀机,乃至于转眼之间,在现场指挥的各级军官忙不叠地先后站起了一大片。
……打仗就打仗,为什么要这么猥琐,作为擅长暗杀的潜行者,上来直接抹脖子不好吗,为什么就非得盯着他们的菊花?
“安妮塔!安妮塔!”吉尔伯特把精神凝聚在意识海中的心灵网络,“别玩了,先把艾文给送回中心区。”
“什么啊,”三星潜行者的声音响起来,“他们在周边设下了不知多少圈的反潜行封锁带!”
“但是就算这样你也能成功突围出去,”吉尔伯特平静地说,“你可是安妮塔。”
“我可多谢你看得起我啊老爷子!我……行吧。我来试试好了。”
潜行者的声音渐远。吉尔伯特目送暗影之力的波动完全趋于平静,转回身来,视线掠向来时方向——在地底的密道里,还有着和他们一起撤回来的数不尽数的民众。
心灵网络里一道道声音响起,不止他在担心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只管杀出去!这些民众要怎么办?”
“前面密道已经被他们给完全截断!显而易见是为防咱们强行突入进去,以及阻住中心区乃至其它地方顺着密道过来支援。”
“那要不让他们先往后……”
“在说些什么,后方早就没退路了——怕他们咬咱们尾巴,好多地方还是咱们自己炸的!”
“这……”
“吉尔伯特先生怎么看?”
吉尔伯特想起安妮塔。她身上带着能够容纳生命的空间道具,里面除了放置他们要保护的精灵,还有路上援救的民众。
刚刚不该催着她走太快。而该让她在走之前,先把民众给转移到空间里……
空间有限。转移不了几个。但能多转移走一个是一个。
“还有谁有能够容纳生命的空间道具?”
超凡者们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有,不过已经满了,里面是那些受了伤没办法自己走的兄弟。”
“我这倒是空的……但也装不了几个。”
“问问身边人,”吉尔伯特说道,“大部分人没在心灵网络里面。”
超凡者们问过,向空间容器里转移民众。但长长的队伍并没有缩短多少。
毕竟单是空间道具就已经够昂贵,更不用说能够容纳生命的空间道具。像这样的道具一般只有有特殊需求的人才会有。特殊需求……
一道惊憾的声音打断了吉尔伯特的思绪。
“天哪,苏医生!”
“不会吧……”
吉尔伯特心尖猛地一跳,连忙向声音传来的坐标赶去。
他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是真的。
“苏医生……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跟着他一齐往这边过来的超凡者也说,“这么小的伤口,也不见什么魔力残留……怎么可能会死呢?”
吉尔伯特怔了一怔,缓缓将头转了过去。
那是一个通过奥法之门从外地支援过来的超凡者。
“……因为他是个普通人。”他把白发的医生抱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
外地的超凡者愣在了那里。
头顶弹火还在倾泄。他们所在的地方算是个掩体但也支撑不了太久。吉尔伯特带领转移向安全的地方,途中又感受了一下怀里的身体。
不会有呼吸。不会有脉搏。什么都不会有。
——而他也不会有太多的用来惊憾与悲伤的时间。
特殊需求。医生便属于这样的群体。他身上会有可以容纳生命的空间道具。
吉尔伯特如是想着,从苏子斐手上取下了戒指。
……这个并不是。他又试探着拉开他的口袋。
清脆悦耳的宛如棋子在碰撞的声音。五星的强者那平素里镇定从容如古井无波的神情再次剧震。
是空间吊坠——银白颜色、金属质感,数不清多少的空间吊坠闪烁着微芒,像是星光一样向外流涌出来。
每个都可以用来容纳生命……足够他们把所有的民众包括实力较弱比如学徒们,或是受伤乃至行动能力受到影响的超凡者们统统都给转移进去。
半小时后。
突围的队伍回到了中心区。
中心区是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村镇,地表没有什么,重要的建筑都在地下。
“奥法之门在哪里,”风时左右顾盼,“艾文已经送进去了,对吗?”
扎古连忙迎上来,“还没有,他在这里。”
一边说着一边引风时前往有着许多伤员恢复与补给的大厅。
“为什么不送他进奥法之门?”
白发苍苍的莱蒙德低下头去,“进入奥法之门之后便会被传送到用以中转的幽暗之谷。目前尚不知道敌人究竟是以何等手段获得他在这里的情报……我们担心他们可能实时确知消息,一旦艾文离开立刻便对自治领照射死光,目前民众还没有转移完毕……不过请您不要担心。奥法之门就在这下边。需要的话几秒钟内就可以完成转移。”
风时已经感知到了他所要找的人。在一个小房间里。
他冲过去。
“艾文艾文艾文艾文!”
人躺在床上,依旧没有醒。风时抱住他,手指穿入那柔滑微凉的淡金长发。“也睡太久了,艾文。我和你说——你这样做攻是会被嫌弃不行的。”
隐隐流转着一点紫调偏光的靡艳双唇轻轻咬着精灵那精致漂亮的尖尖耳朵。
一个黑发的莱蒙德守在房间里,脸上露出惊愕,目光停留在某个虚假精灵的耳朵。
片刻的亲昵过后,虚假的精灵抬起了头。
“我是风时——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我知道的,风时先生。”黑发的莱蒙德向他欠身,“安妮塔女士有说过您。”
“……已经知道了呀,”风时眼睛眨了一眨,“应该还有不知道的吧?”
莱蒙德不由呆住:“啊??”
休整大厅里很快便又响起了某人快乐的声音:“——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转眼便成了全场目光的焦点,里面不乏灰发灰眼深灰长袍,胸前挂着三头霜鹿纹章的法师。
他们专程来到他面前,“你是谁?”
“我是风时,”风时超喜欢这样的问题的,“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一边回答着一边转回了目光,随后在看到他们那再明显不过的家族特征时微愕。
他并不认识这些法师。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有两个头顶甚至还悬浮着一个聚光灯似的仪器在对他进行治疗。这是在大厅里常见的一种医学仪器,可以稳定地释放出特殊的疗愈光线……是苏子斐的风格,不过这位医生好像不在这儿。
法师们却是显然都认识他,“你当然知道我们并不是在问你这个。”带头的男法师说。
“我才不管你问的是不是这个——反正我就愿意和你们说这个,”作为恶魔风时就是如此任性,甚至还提高音量,“是艾尔文斯的男朋友哦!”
温斯顿家的法师们:“…………”
然后风时又想起了别的什么,“加勒特呢?加勒特有没有和你们一起过来?”
“加勒特……”
有法师向后转去,用目光搜寻。片刻后,加勒特·温斯顿从一个廊道里走了出来,每一步都充满了不情愿,最终站在了他身前,一向刻薄的神情此刻变得相当精彩。
“你是想怎么?”
“不怎么,”银发的魅魔挑了挑眉,锵然一声抽出了剑刃,“只是打算和你决斗。”
空气猛地僵住,众人都给惊到,窃窃的议论声中,一星法师的腿弯簌簌,“你……我不要和你决斗!”
“为什么不啊?”闪亮的剑刃在空中划出挑衅的光弧,“之前拿长辈身份欺负我男朋友不是很开心吗?现在决斗又不敢啦?”
喀喀嚓嚓。扭曲的空气里响起某位暗影潜行者嗑瓜子的声音。随着瓜子皮落到地上,安妮塔在吃瓜现场的VIP观看位置现身,即使是一头的魔法绷带也遮不住那一脸兴奋的表情。
对于这样的恶劣行为,周围的超凡者们当然是表示:“给我也抓一把!”“哇奶油味儿的,妙啊。”
“……”
加勒特猛地转身向外分开人群,“决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架内耗!有那份儿力气,不如出来保护咱们最后的屏障,别让那些乌斯卡狗推掉咱们的调度塔!”
说到最后竟颇有几分大义凛然之感,人群自发为他让出了向外的通道。
“说得也是哎,过往的那些账没必要赶这一会儿算。”
还有人也一起跟上:“调度塔要是倒了咱们这屏障直接就完……我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也出去。”
原本看戏的许多视线多出了几分审视,觉得某个自我介绍得过于欢乐的虚假精灵未免也太不懂事。
风时挽了一个剑花,将长剑收了起来:“啊,我已经没有力气啦。”
加勒特一听立刻又向后转回了身,灰色的眼睛闪动着兴奋的光,“有力气找我决斗,没力气出来守塔,嗯?”
众人看向风时的道道审视目光中又多出了几分鄙弃,毕竟他先前的表现可给人留不下什么好印象,原本以为是热情,谁知道只是为了秀……
“不如守塔,真不如守塔。”
“秀恩爱死得快,你们精灵族大概是没有这样的说法吧?”
“喂,你们在说些什么,”安妮塔把手里瓜子壳一扬,“那阵陨石雨就是人家砸下来的好吗?又带着金海椰区的人一路杀回来?不了解就不要乱说话。”
“什么?!”超凡者们都惊了,他们里面确实有很多人还不明白具体状况,“那阵陨石雨是……”“还有金海椰区那边?!”
“是啊,”风时点头,看着加勒特,“所以我魔力确实是耗空了呀,剩下来的只够收拾收拾你了……我现在好柔弱啊。”
加勒特:“…………”
超凡者们鄙弃的目光顿时又转向了他,一个人哪怕耗空了魔力都照样收拾的魔法师……
加勒特飞快地向外走去,并不惜使用了加速度的大步奔行。
风时愉快地继续他的自我介绍事业:“还有人要和我认识一下吗?”
“卧槽,那当然了,大佬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