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功德又不能给啦(1 / 2)

渡魂 一丛音 3395 字 1个月前

地厄灵结界骤然破碎。

被漩涡卷知半空的澹台府废墟在死寂中停滞一瞬,随后轰然炸裂,落石簌簌往下坠落,宛如滂沱大雨。

度上衡衣摆曳地,宽袖被巨石落地的风浪吹得胡乱飞舞,纤薄身形行走在落石间。

他看也不看四周落石,手持崔嵬信步闲庭,有巨物从天而降,但还未触碰到他便被一道金色符纹击成齑粉,炸开细碎的金光。

度上衡走至阵眼处,眼睛眨也不眨地再次挥出一剑。

轰。

这一剑只让阵眼处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却有一汪泉眼涌出水来,被掠夺去的通天功德化为细线穿透度上衡的身躯,准确无误回归所有人的躯壳。

拘魂鬼们目瞪口呆看着手中彻底化为齑粉的生死帖,愣怔半天猛地惨叫嗷嗷。

“啊啊啊——!”

“明日述职!为何非得是今天?!”

“我和渡厄司势不两立!”

封讳抓着一群兔崽子随手往地上一扔,化为人形落地,竖瞳发抖,怨恨又冰冷地看向远处的身影。

“度……上衡……”

微不可查的声音,似乎被远处的人听到。

度上衡反手握剑负至身后,白金衣袍一丝不苟裹着单薄身躯,风将额间的白纱拂起,露出冰冷无情的左眼。

那只金瞳无悲无喜,泛着对世间一切的漠然和神性。

好像只是一个过客,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封讳下意识往前一步,好像又回到年幼时只能仰望男人高大的身躯,连呼吸都在发抖。

“崇君……”

度上衡侧眸看他。

封讳:“你……”

“师兄!”

徐观笙忽然道。

封讳脚步一顿。

徐观笙浑身是水,踉跄着从远处奔来,明明已是执掌雪玉京多年的掌教,此时却罕见的狼狈不安。

“师兄?是你?”

度上衡立在原地,看了徐观笙一眼。

封讳僵在原地,抬起的手倏地垂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徐观笙似乎畏惧度上衡再像上次那样甩开他,不敢上前,只能压抑着发抖的声音试探着道:“师兄……我是观笙,你还记得我吗?”

度上衡望着他,白纱垂下看不清楚神情。

他倏地一动。

下一瞬,锵地一声。

崔嵬剑凌空而至,准确无误插在封讳足尖半寸处,深深陷入地底,残留着的崇君灵力带动着一半剑身剧烈嗡鸣,剑穗剧烈摇晃,将珠子都震碎。

封讳一怔。

隔着断壁残垣,度上衡和他对视,白纱遮挡看不清他的神情。

封讳很想看清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上在注视自己时,到底是爱,是恨,亦或是如当年那般的漠然。

就像是看待世间众生一般无二的疏离。

就在这时,阵眼最中央的泉水逐渐枯涸,最后只剩下最后一小捧泉水,艰难凝出一个虚幻的人形。

那是大厄最后一绺魂魄。

这世间本该无人能击碎他的阵法,却被人一剑轻飘飘挥成粉碎。

他扭曲着身形,艰难朝着前方熟悉的人影伸出手去。

金色功德。

只要能夺到一丝,他就能……

“仙人泪”一步步往前走,本就所剩无几的身体随着脚印落在干涸土地上,水浸入其中,身躯从高大的成年一点点幻化成少年模样。

那是封讳的模样。

徐观笙愣了愣,不可置信看着。

他已经隐约知晓大厄是因何而化,却不知面容已如此像封讳。

大厄朝着度上衡缓缓走去,像是乞求功德,又像只是想触碰他一下。

度上衡淡漠看着,不为所动。

在大厄离他只有三步之遥时,一道金光附灵陡然凭空出现,悍然朝着大厄而去。

砰——!

走吉手持长刀从天而降,附灵再次席卷全身,金光乍现轰然劈开大厄的躯体。

“仙人泪”猛地尖啸一声,身躯半毁还在挣扎朝着度上衡伸出手,泪水倏地汹涌而出。

“您不喜欢我这张脸吗?”

“……您的泪里明明有他!”

“只有我……只有我能……”

封讳:“?”

什么鬼东西?

走吉又是一道附灵劈下来,小声嘀咕道:“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呢,聒噪。”

度上衡:“……”

走吉利用附灵砍完大厄,熟练地用一个木头人偶将大厄残留的碎魂收拢其中。

不远处的鱼青简和章阙俩废物除了添乱啥也没干,面带微笑地拍掌,为走吉助威。

走吉暴力超度完大厄,才后知后觉面前是崇君的灵傀。

她看起来有点想把崇君扛起来就走,但这具灵傀太具神性,看起来像是活人一样,一向胆大包天的走吉罕见得不太敢,只能往后退了几步。

度上衡无声叹了口气。

灵傀终于彻底支撑不住,身形缓缓散为萤火的碎光,在彻底消失的刹那,他偏头看了封讳一眼。

走吉超度恶鬼只在兔起鹘落间,徐观笙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扑过去。

封讳速度更快,宽袖一拂,将碎光中一抹不易察觉的金色魂灵卷入袖中,忽地一甩。

徐观笙迟了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碎光消散,他直直瞪着封讳:“那是什么?!”

封讳不为所动,将崔嵬收起,拂袖便走。

徐观笙一声厉喝:“封明忌——!”

寒霜灵力随之震开一圈狰狞锋利的冰凌。

还在看戏的走吉吓了一跳,撒腿就跑!

封讳倏地回身,鬼气森寒化为狰狞鬼相,竖瞳森森,带着掩饰不住的戾气。

“徐掌教亲手将度上衡的尸身收敛葬到云屏境中,又招魂十年未果,如今竟然还心存幻想吗?”

徐观笙冷冷道:“将那样东西交给我。”

封讳嗤笑:“什么东西,别打谜语。”

两人多年未见,却两看生厌,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膈应。

封讳知晓徐观笙的痛点在何处,也不和他卖关子,直直道:“你嫉恨他,厌恶他,如果度上衡当真转世投胎,你难道会真心实意迎他回雪玉京吗?”

徐观笙一僵。

“既然如此。”封讳将他的沉默当做答案,冷淡道,“就不要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令人恶心。”

说罢,封殿主看也不看他,拂袖而去。

徐观笙手持应霜,孤身站在那,衣袍被寒气凝出一层层的寒霜。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转身,招来俯春金船。

金船在断壁残垣之上飘然游过。

走吉快步溜达回来,见鱼青简手中正拿着张符纸不住燃烧,疑惑道:“这是什么?”

鱼青简眼巴巴趴在外面看了半天崇君灵傀——他知晓那只是一具空壳,总会消散,所以只是望着。

……顺便留了影。

“留影符。”鱼青简依依不舍从崇君消失的地方撕开视线,飞快将留影符画成数张一模一样的,“崇君灵傀难得一见,我已记录下,回渡厄司二百两一张卖给副使。”

走吉:“……”

章阙:“?”

章阙匪夷所思道:“你不是最崇敬崇君吗,竟用他来敛财?你的信仰呢?”

“你不懂。”鱼青简说,“和你们不一样,崇君溺爱渡厄司,并不会介意。”

章阙:“……”

也是。

能用崇君附灵来殴打同僚的,可见这厮对度上衡肯定没多少敬重之心。

走吉没想到此番超度大厄竟然如此轻松,高高兴兴地捏着木头人给鱼青简看:“崇君灵傀在此,那大厄连挣扎都没有直接束手就擒了。”

章阙看了看已成废墟的澹台府。

死里逃生的众位修士满心后怕地从中逃出,在那骂骂咧咧让南沅给他们一个交代。

大厄的结界如此难破,书籍记录只有上衡崇君在世时曾一剑展开结界解救数百人,除此之外再无一例活口。

是谁将阵法破开的?

封殿主吗?

还是徐掌教?

不过渡厄司超度大厄,明日九司大会应该有好戏看了。

渡厄司捡了大便宜,两人欢天喜地。

……重泉殿的拘魂鬼却要疯了。

为首的拘魂鬼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撕心裂肺地咆哮道:“是你们渡厄司搞得鬼吧?!大厄掠夺功德注定死无全尸,只有崇君的附灵能做到超度大厄逆转生死!我要你们死——!”

鱼青简啥也没干,平白得了大厄功德,此时心情极好,也不嫌弃被喷满脸唾沫星子,淡淡笑着道:“安定。我们早就死透了,你再恨也没办法——不过这能怪我们吗,我们只是执行公务罢了。”

“呸!”拘魂鬼无能咆哮,愤怒道,“以前一两张生死帖,没了就没了,我们熬两个白天上报殿主,能消了这事儿抵了账!可这次呢,整整二十七张!明日又是九司大会,我们就算浑身长满手也来不及!你们渡厄司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鱼青简被拎着衣领,见拘魂鬼狰狞的鬼相都被逼出来了,往后仰了仰,蹙眉道:“附灵。”

“附你大爷!”拘魂鬼怨气冲天,“你将我打死在这儿得了!省得回去熬一个月也消不了这一沓生死帖的账!”

鱼青简:“…………”

来的几十个拘魂鬼都在嘤嘤嘤,满脸写着“想死”。

鱼青简咳了声,难得有了点良心,和哭哭啼啼的拘魂鬼勾肩搭背:“哎,这事儿闹这么大,明日九司大会掌司、殿主定会谈及此事,不会怪罪你们。”

拘魂鬼愤怒地瞪他:“最好是,你们掌司……哟,你们掌司的生死帖还在这儿呢。”

鱼青简:“?”

鱼青简一把将最后那张生死帖夺过来,发现上面只有名字,原本的「溺亡」和时辰也已消失不见。

有人问:“看什么呢?”

鱼青简冷冷道:“这件事保密,不要对我们掌司透露只言片语。”

离长生本就是个胆小鬼,若是知晓自己出个任务要惨遭不测,肯定又开始作妖撂挑子不干。

唔?刚才谁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