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满城厉鬼化为厄(1 / 2)

渡魂 一丛音 3404 字 1个月前

离无绩并没有失态太久。

他擦去眼泪,不自在地抬眼看了离长生一眼,注视到被烛光笼罩的男人正在侧着头看自己,又飞快低下头。

离长生一时半会和他热络不起来,垂眼看书,手指在归寒宗的坤舆山脉处轻轻一抚,想了想,道:“归寒宗灵脉充沛,等你功德缺失之事了了再重新开门立宗,不成问题。”

离无绩拿着筷子遮掩地吃了一口菜,含糊道:“是。”

好一会,他又问:“那兄长呢?”

离长生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之前他得过且过,只有“找回失去记忆”这一根柱子勉强支撑着他,如今记忆逐渐恢复,还多了个“道侣”,思考得未来自然比之前要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度景河。

“应该还在渡厄司吧。”离长生道,“掌司之位不能轻易辞去,再说我也挺喜欢此处的。”

即使是凡间人人谈之变色的幽都,离长生并不觉得恶鬼和人类哪一个更高贵。

离无绩犹豫地看他,酝酿半晌终于将话问了出口:“兄长不想回归寒宗吗?”

离长生没忍住笑了:“回,忙完就回。”

离无绩垂下了眼。

他明白离长生所说的“回”只是玩笑似的“回去看看”,并非是将归寒宗当成能回的归处。

***

幽都柜坊。

楼长望还在挨罚,最委屈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闷着头趴在桌子上满脸不服输。

楼金玉从门口走进来,伸手一抬,守在门口负责看管楼小少爷的幽魂颔首退下。

听到那颓丧的脚步声,楼长望知晓是他小叔来了,偏过头去不肯看他。

楼金玉淡淡道:“知道哪里错了吗?”

“罚了就罚了,反正我有错没错你们都没听过我解释。”楼长望低头闷声道,“等罚过了你们气消了就行了呗。”

楼金玉抬步上前,伸手随意在他脑袋上抚了一把:“谁准你去问道大会的?”

楼长望愣了愣,才意识到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不悦道:“您既然已答应了让我去渡厄司,我去归寒城办公务去问道大会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何还要被罚?”

“生死阵你也敢闯,就不怕丢了小命?”楼金玉说。

楼长望噎了一下。

知晓是生死阵时,他的确害怕过,但对意气风发的少年来说怎么可能承认,他梗着脖子道:“我不是没死吗,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小叔难道不该庆幸后怕,然后奖励我东西安抚安抚吗?”

楼金玉:“……”

看来真是被宠坏了。

楼金玉给他倒了一盏茶,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们是如何破阵逃出来的?”

楼长望愣了一下,侧头看向楼金玉。

他总觉得小叔今日搞出这一遭,好像只是为了问出这一句。

楼长望亲眼瞧见封讳抱着浑身是血已经没了呼吸的离长生,不知道离掌司是如何活过来的,对幽都来说,起死回生似乎是极其诡异的悖论。

若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那幽都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楼长望在关键时候倒是聪明,试探着问:“是小叔想知道,还是幽都想知道呀?”

楼金玉不动声色吹了吹茶水:“有区别?”

楼长望有时还挺怵他小叔的,干咳了一声,回答道:“什么破啊,生死阵需要献祭一人的性命,但我们裴副使能力通天啊,他直接过去杀了布阵的人,我们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楼金玉鬼瞳动了动:“袁端?”

“是的。”

楼长望撇着嘴拽他小叔袖子:“再说了,问道大会是试炼、切磋、问道啊,谁家办这个还放生死阵,我也不是傻小子,怎么可能明知道有生死阵这种杀器还敢莽着头往里冲啊。小叔,我委屈,你非但不替我做主找那袁端的麻烦,还这么罚我,我的腿好疼啊。”

楼金玉沉默了好一会,道:“我罚你跪一日,你跪了半刻钟不到就倒下装死,还疼?”

楼长望:“疼。”

楼金玉简直被他这个侄子的厚脸皮被震住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是小叔的不对,你想要什么?”

楼长望眼睛一亮,赶紧说:“我们掌司身子不好,能有那种啃了之后立刻生龙活虎统一三界的灵丹妙药吗?”

楼金玉:“…………”

一番舌战后,楼长望喜滋滋地拿了一堆法器和金银,还顺了幽都柜坊一条船开回来给渡厄司用,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裴乌斜因为杀袁端之事,又被叫去了幽司,大半日还没回来。

听说鱼青简和走吉外出办公务,整个渡厄司只有离长生一人在,楼长望大喜过望,立刻颠颠去了掌司殿。

离长生还在看坤舆图,拿着笔圈出不少灵力有异状的东西,打算封讳回来就一起去看看。

楼长望小狗似的跑过去:“掌司在忙什么呢?”

离长生笑着道:“没什么,你小叔罚你了?”

楼长望眯起眼睛,哗啦啦掏出来一堆珍奇的法器:“他不舍得,还给了我很多稀罕的法器呢,掌司看看有没有能用的,随便拿去用。”

离长生失笑:“我用不上这个。”

楼长望蹙眉:“万一再遇到归寒城那种生死攸关的情况呢。”

离长生侧眸注视着他。

这孩子咋咋呼呼的,但聪明得很。

他从不自我怀疑,一旦认定了什么就遵循本心去做,憧憬度上衡那便舌灿莲花将黑得也能说成白的;喜欢离长生那就咬死一切对他不利的话,拼命维护。

热忱又干净。

离长生笑着将东西推回去:“你自个儿拿着用吧。”

楼长望被拒绝,也不会觉得自己不够好,只会认为离长生真的不需要。

他不生气,将东西收起来后,托着腮看着离长生,随口问道:“掌司,您觉得人分好坏吗?”

离长生挑眉:“为何突然问这个?”

楼长望没说。

他只是记起来在归寒城的心头血法器中瞧见度上衡那满是杀意的一面。

离长生比他活了太久,看事情通透得很:“是非对错,是由人评判的。”

楼长望不解:“怎么说?”

离长生问他:“你在渡厄司这段时间,会认为渡厄司皆是罪无可恕的恶鬼吗?”

楼长望脱口而出:“自然不是。”

“可对其他人来说,他们就是罪恶滔天的恶鬼、坏人。”

楼长望似懂非懂。

离长生笑了起来,伸手摸了下他的脑袋:“你还小,等长大了就明白了。”

楼长望本来还在思考,闻言立刻拂开他的手,压低声音沉声道:“我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及冠了。”

离长生笑得更开心了:“好好好,不小。”

楼长望听着他打趣的语气,更泄气了,莫名有种追不上去的无力感。

他搅着半天手指,忽然闷闷不乐地问:“掌司,封殿主和您是道侣吗?”

刚问出来,内室恰好出现封讳的身影。

他本来以为这个时辰离长生在睡觉,所以瞬移到了床边,见榻上空荡荡便抬步往外走,刚要推门就听到这句话。

封讳开门的手悬在半空,呼吸直接屏住,垂着眼等待听离长生会如何回答。

离长生低低笑了一声,似乎记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

楼长望咳了一声,还在装大尾巴狼:“我就随便问问,有点好奇封殿主是幽冥殿主,却总爱往您身边挨,您好像也不排斥,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样有旧情旧怨,他想要设局害您来报仇雪恨?”

离长生还在笑:“别听那些谣传。”

楼长望眼睛顿时亮得恍如日光:“那这么说,有旧情是假的。”

离长生:“啊,这个应该是真的。”

楼长望:“……”

楼长望默默捂住小心肝:“那道侣之事呢?”

离长生闷笑起来,转移话题:“你逮着我问什么呢,何不去问问封殿主?”

楼长望撇嘴。

就封讳那种看起来想要一口将他吞三个的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是不想活了才会去问到他脸上。

不过见离长生一听到封讳的名字就笑得眼眸全是温柔之色的样子,这件事就算是传闻,看来也八九不离十了。

楼长望蔫得不行,连看着小叔给的一堆法器都高兴不起来了。

他起身蔫巴巴道:“我先告辞了。”

离长生:“嗯,去玩吧。”

楼长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离长生难得过了一天安生日子,将三界每一寸的坤舆图都看得差不多,起身回去休憩。

刚回到寝殿,还没来得及点灯,忽然身后被一个人死死按在门上,砰的一声闷响,险些夹到离长生的手。

“唔?”

一个高大的身形紧紧贴在他后背上,过分修长的手指从腰侧缓缓往上抚摸,一路摸上离长生的脖颈,指腹在下颌轻轻一抬。

离长生被迫扬起脖颈,微微挣了下:“别、别闹。”

封讳强行压着他,俯下身将下颌抵在离长生颈窝,声音低低传来:“为何不回答他?”

离长生:“什么?”

“楼长望。”封讳轻轻在离长生脖颈处咬了下,冷声道,“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是礼数,离掌司不懂吗?”

离长生:“……”

离长生想了下才明白封讳说的事那个“回答”,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他伸手在封讳眉心轻轻一推,笑着道:“起开,别发疯。”

封讳偏要发疯,尖牙一阖一口咬住离长生的脖颈。

离长生一僵,下意识往前一扑想要躲开,但面前便是紧闭的雕花木门,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按在油纸上,从外看隐约瞧出个奋力挣脱的五指影子。

“封讳……”

封讳道:“回答。”

离长生反手抓住封讳的发,淡淡道:“你想听我回答‘不是’吗?”

果不其然,封殿主的呼吸当时就乱了。

“这个答案不对。”封讳冷冷地道,“重新回答。”

离长生:“……”

从没见过如此强词夺理的,本该觉得无理取闹,离长生却没忍住笑了起来:“等我找回全部记忆,再给你答案。”

封讳不愿松手:“为何不是现在?”

哪怕现在只给他一个虚假的奢望,他也愿意。

离长生挑眉道:“我现在给,你敢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