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世间的山水美景(1 / 2)

渡魂 一丛音 3545 字 1个月前

封讳跟在度上衡身边的时间,从幼蛇到成年期,甚至化龙后也曾强制受伤的崇君同他共处过。

这样跨度极大的时间里,离长生却只记得他年少神智不全时的哭?

只有哭吗?

这种古怪的癖好难道已经牢牢刻在离长生的神魂之中了吗?

封讳眼眸眯起,等了又等。

离长生没再吭声,似乎还在回想。

封讳没等到其他更加英勇的答案,伸手用冰凉的指腹在离长生唇角狠狠一抚,拭去残留的一滴药汁,面无表情地问:“还有呢?”

“没了。”离长生说,“只记得你哭了。”

封讳:“……”

封讳冷冷道:“你想的这些不对,忘记了重新想。”

这说得太不是人话,离长生没忍住想笑,牵动肺腑又猛烈咳了起来。

封讳顿时忘了“强人所难”,催动灵力为他顺气。

离长生平复了呼吸,也没再提让封殿主恼羞成怒的前尘往事,带着笑问道:“你去的每个地方灵力有异的源头寻到了吗?”

方才只记得那些年少时的糗事,封讳急于想向离长生证明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遇到破事就哭的幼蛇。

“寻到了。”封讳漫不经心道,“无非是邪祟出没、厉鬼索命,我随手便超度摆平了。”

离长生:“哦。”

封讳眉头紧锁,好一会又沉着脸补了一句:“不过能在坤舆图上显出灵力有异,必有大邪,一来二去我耗费了好多精力。”

离长生:“?”

耗费精力了,还随手?

离长生没多想,道:“没寻到也没关系。等青简将剑秋关的厄灵超度回来,到时候借由那点厄灵本源,也许就有眉目了。”

封讳冷呵了声。

青简。

去了趟剑秋关,就改口了,还如此亲昵。

叫他倒还是一口一个“封殿主”。

离长生说了没几句话,又开始猛烈咳了起来。

封讳皱眉,灵力一时半会不敢再停了。

三百年前度上衡并没有这般弱不禁风,不过身形还是纤细颀长,雪玉京灵丹流水似的吃下去仍然没有半分变化。

封讳年少时蜕皮后没多久便被度上衡喂胖了一圈,身长还没有寻常人的手臂长。

一次蜷缩着睡觉时它晕晕乎乎爬到宽大的衣袍中,咬着尾巴绕成个圈竟能将度上衡的腰身缠个圈。

修道之人很少生病,度上衡灵力滔天自然也是如此,不过外出渡厄时有时会伤到,伤口也会比寻常修士愈合得慢。

当年封讳脑袋不够聪明,根本没多想。

如今想来,若非度上衡那身天赐的灵根,恐怕会是个没多少寿元的病秧子。

和现在一样,走三步喘两下,连病弱而死都是常事。

封讳拍着他的后背,看着他咳得浑身发抖,披散的乌发铺了满背,单薄衣袍下隐约瞧见瘦弱的肩膀,比三百年前还要消瘦。

孱弱得有些过分了。

还是要早日找回离长生的灵根。

离长生没清醒多久,就昏昏沉沉地靠在封讳胸口睡了过去。

封讳将人扶着躺好,垂眼注视着他苍白的睡颜,轻轻伸手在他眉心一抚,低声道:“梦到我吧。”

一道灵力钻入离长生的眉心,悄然消失。

离长生每回病了后总是在无穷无尽地做噩梦,此番也是如此,最开始便像是在无底洞拼命往下掉落,失重感让他在梦中呼吸艰难。

正在挣扎着,一道光芒陡然从天边出现,轰然击碎四周的黑暗。

离长生一怔,脚下一个悬空,在晴空万里中往下掉,却罕见得没有失重感。

风拂过他的长发宽袍,发出猎猎声响,身形穿透白云,朝着夕阳余晖而去。

这时离长生在后知后觉自己正坐在一样会飞的东西上。

离长生一怔,垂头看去,瞧见大片墨绿色的鳞片。

好像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蛇。

巨蛇腾云驾雾,顶着脑袋上的崇君在云海翻腾,顷刻便到了万里之外的高山之巅。

围着仙气缥缈的高山转了几圈,风浪带动着无数花瓣直冲云霄。

散乱花瓣中,封讳化为人形将黑袍一卷,带着度上衡落在山巅的巨石上。

度上衡立在山间,注视着一望无际的青山连绵,雾气在夕阳照耀下好似一条条彩带萦绕山间。

是从未见过的美景。

度上衡拢了拢宽袍,身形颀长好似要被风刮走,但他仍然站得极稳,像是一柄插入山底的剑。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度上衡问,“不是要去并蒂谷吗?”

封讳一改之前在离长生记忆中的年少模样,像是竹子般一夜长大,眼瞳和脸侧已没了蛇的模样,瞧着像是个正常人类。

只是半妖总归和人类不同,封讳化为的人形比寻常人颀伟高大太多,和度上衡说话都得垂着头。

封讳歪着头看他,嗓音也已是成年人的低沉:“这儿好看吗?”

度上衡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嗯。”

封讳道:“那就好。”

度上衡拢着衣袍,乌发被狂风吹得胡乱飞舞,平时一丝不苟的崇君罕见得有些落拓,他还是不懂:“为何来这儿?此处有厄要度?”

封讳眉头皱了皱,终于道:“除了渡厄,你没有别的事干了?”

度上衡瞥他。

封讳哪怕能如常说话,但人类那些委婉的人情世故还是不懂,说话直来直去,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过他不懂其他人,却很明白度上衡这个眼神。

自己又说错话了。

封讳不懂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但他从不质疑度上衡,只好说:“对不起。”

度上衡淡淡道:“要是带我来这儿看这些虚无缥缈的美景就算了,我去并蒂谷还有事,走。”

封讳皱眉,见说“对不起”都没用了,想了半天终于凑上前去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度上衡的脖颈。

度上衡:“?”

对封讳来说,这是个讨好的动作。

度上衡蹙眉,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点着他的眉心轻轻往后一推,笑着道:“求偶期到了就自己去找小蛇。”

封讳眉心被戳了个红点,疑惑地看他。

什么是求偶?

他不太明白,但见两次示弱讨好都被拒绝了,小蛇也罕见来了脾气。

封讳神色不虞,直接问他:“为什么说虚无缥缈,你看着不会心情愉悦吗?”

度上衡又看了一眼那恍如画卷的美景,心中却没什么波澜。

这些对他而言是不必要的,就如同人类对他像是匆匆的过客,不会有谁能令他的视线停留片刻。

既然都是不会有丝毫联系的外物,为何还要停留?

看度上衡还是不怎么在意,封讳眼眸一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化为巨大的蛇形往前方一拱,强行将度上衡顶在脑袋上,再次在这一望无际的美景中上下翻飞。

度上衡眉头紧皱。

他一向纵容这条蛇,却不代表会任由他自作主张。

度上衡道:“封讳,停下。”

封讳不停,反而朝着并蒂谷的反方向飞,一下就直接就窜了上百里。

度上衡语调终于浮现了冷意:“封讳,我再说最后一遍……唔!”

话音未落,封讳在万丈高空直接化为人身,在度上衡还没反应来将人抱在怀里,足尖悬着踩在虚空。

度上衡甚少做出格的事,他只记得要去并蒂谷超度厄灵,对封讳做这些多余的事并不满。

封讳道:“世间美好的东西数不胜数,你看都没看便说虚无……”

度上衡倏地抬手拂开封讳,身量修长立在云端,白金道袍被风吹得胡乱飞舞。

他直接掐诀凝出结界将风格挡,外界的风避开他呼啸而去,半透明结界中的男人再次恢复成一丝不苟衣袍端庄的崇君。

“封讳。”度上衡金瞳冰冷,轻轻道,“你放肆。”

封讳从未见过度上衡这副模样,似乎下意识就要跪了,但他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强撑着站着,故作镇定地冷冷地说:“我就放肆,你把我打死在美景里吧。”

度上衡:“……”

气势十足,话却怂得很。

度上衡想笑,但也懒得与他分辨,转身就要去并蒂谷。

最近厄灵出现越来越频繁,这几个月来几乎一刻都没有空闲,他去完并蒂谷还要再赶赴千里之外。

度上衡正想着之后的事,忽然感觉一道熟悉的气息从身后袭来。

他对封讳从不设防,猝不及防被扑了一下,封讳修长的手缠住他的身体,两个人直直从万丈高空坠了下去。

度上衡的结界破开,长发再次被吹得胡乱飞舞,几乎扑到他脸上。

一直冷心冷情很少有情绪波动的度上衡终于罕见泛起一丝怒意:“封明忌,你……”

封讳罕见沉默,手脚并用缠着度上衡直直坠落到最下方的山间,一声巨响后背着地落了地。

砰——

度上衡一怔,立刻侧身看他有没有受伤。

大蛇皮糙肉厚,毫发无损,还在挑眉冲度上衡一笑。

度上衡面无表情,忽然伸手扇了过去。

随着封讳越来越大,度上衡也从最开始有些情绪波动,到如今好似一汪死寂的潭水,这还是这么多年看到他第一次气到想打人。

但理智硬生生让他顿住,手停在封讳脸侧,还是没打下去。

封讳已经长大了,若是这一掌打下去,便是羞辱了。

度上衡无声叹了口气:“不要胡闹。”

封讳见自己都这样了他没舍得打自己,顿时有恃无恐,甚至得寸进尺地握住度上衡停在半空的手,轻轻用舌头在他掌心狠狠一舔。

度上衡五指猛地一蜷缩,手上常年凝结的灵力一散,下意识就要抽走。

封讳握着那只手,缓缓往前探去。

度上衡只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触碰到一处松软的东西,他愣怔地顺着手臂望去。

——是一团盛开着的花簇。

度上衡一愣。

那花不知是什么品种,开满一团团的花瓣拥挤在一起,像是一团球,指腹一碰将花枝震颤,水珠嗒嗒落在地上。

度上衡猝不及防嗅到了一股花香。

方才只在视线之内的美景好像扑面而来,封讳看度上衡没有再像刚才那般排斥,便带着他触碰冰凉雾气,潺潺清泉,还逮了只梅花鹿过来让崇君摸。

方才那些“虚无缥缈”好像终于有了真实感。

度上衡始终沉默着,却没有要走了。

封讳单膝跪在他身边,看着度上衡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他再次问:“好看吗?”

度上衡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