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太好了。

他想着，心脏砰砰地跳动得更激烈，转身推开面前的高壮青年往外走。

朋友愣了下，“你去哪？”

谢钰京脚步很轻快，“我去看看妈妈。”

“咔哒——”

谢钰京拉开门。

正好险些撞到上门送水果的妈妈。

她下意识扶了他一把，“跑这么急干什么？慢点呀。这么大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谢钰京怔忪一秒，低下脑袋让妈妈摸头，眼睛还掀着，眼睛水灵乌黑，小动物一样的眼睛。

像是失落的小猫。

“我刚刚……”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钰京好像也没有受委屈。呃呃嗯嗯，可恶，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要怎么卖惨。

但是他就是觉得很有些空荡荡的。

“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都看不到你和爸爸了。”他闷闷说。

谢钰京从没有离开家这么久过。

没看到妈妈之前，谢钰京还没有觉得有什么。看到之后，那种短暂的恍惚让谢钰京有点后怕。

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会不会有一天爸爸妈妈真的见不到他。

就在这时。

“咔哒。”

谢钰京听到一声门被打开的声响。

隔壁房间，谢景煜匆忙迈步出来。

他第一时间寻找谢钰京的踪迹，和他对视之后，从视线中确定了什么，于是站定在原地，松了口气，斜靠在门边静静望着他。

女人显然很少看谢钰京这幅失落样子，心里闷得难受。

哎呀。

真是的。

她忧伤地想。很早以前，丈夫和她就探讨过他们对谢钰京是否过于溺爱，但最后的探讨结果是——他们根本不算很溺爱嘛。仅仅是疼爱而已！

只是物质条件给予最好的，只是谢钰京想要的全都有，只是谢钰京一开口就心软，只是受不了谢钰京难过而已。

作为父母的哪里舍得孩子吃苦头呢？

她赶紧抱着谢钰京拍了拍，怜爱地抱着他的脸，仔细看谢钰京有没有要哭的迹象。

谢钰京任由自己被摆弄。黑发凌乱，漂亮眼睛有些圆钝，漆黑眼尾懵懵下垂。

还好也没有要哭的样子。

她松了口气，“你都说是梦了，梦里的事情是当不得真的。”这么安慰都还不放心，“乖乖，晚上吃什么？让爸爸给你做。”

谢景煜在一旁附和，“梦里的事情确实当不了真。”

他又补充，“不用麻烦爸了，今晚我来做饭。”

谢钰京立刻道，“我要吃海鲜全宴！我要吃抹茶冰淇淋！我要吃小蛋糕！”

谢景煜：“我现在就去买。”

谢钰京哼哼，“那我今晚不要和你一起睡觉。”

处理完海鲜之后，手上全是短时间消除不去的腥味。

谢钰京喜欢吃海鲜，不代表他也能接受那种腥味萦绕身边。他会呲牙咧嘴地嫌弃躲远，稍微靠近一点都被他踢开。

谢景煜迈出去的脚步停顿，又回头靠了回来。黑眸静静看着谢钰京，挑一下眉，轻笑着淡淡森*晚*整*理道，“那还是爸爸做吧。”

女人笑了声，“别跟你哥哥撒娇了。”

谢钰京不满，“我哪里有在撒娇！”

女人松开手，胡乱搓了一把谢钰京的脑袋瓜，把谢钰京搓得眯起眼东倒西歪，“去和朋友玩吧，乖乖。晚上留他们一起吃饭。”

她看向房间，几个早就相熟的大男生对她礼貌地点头挥手打招呼。她也微笑以待，把手里的水果放到一旁的小桌上，转身下楼和丈夫交代。

走廊寂静下来，谢景煜看着谢钰京。

谢钰京也看着他。

大眼瞪小眼，谢钰京忍不住先问，“看我干什么？”

谢景煜走近，低头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

谢钰京一捏就叫，拽着他的手扑过去想踹他，“谢景煜！”

青年后背被他扑撞到墙上，喉咙发出一声闷哼。任由谢钰京把他的手拽着，垂眸看他，嘴角勾了勾，终于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他没问谢钰京会不会想不相干的人，实在太破坏氛围了。他心窝热得很，喉咙里也痒得很，搂着谢钰京的腰拍拍他的背，语带笑意说着。

“对，我是谢景煜，你是谢钰京。”

谢钰京：“废话。”

“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弟弟。”

“……”

谢钰京奇怪地看他，判定为景煜在说怪话，于是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

然而还没走两步，腰瞬时一紧，他被搂着往后拖。谢钰京抓着门沿惊叫一声，脚底一空——谢景煜伸手把他抱起来，有力的手臂掂了下，调整位置，让谢钰京正面望着自己。

弟弟有点迟钝，垂着睫毛看他。

谢景煜眼睛弯了下，“让爸爸做海鲜，我们出去买小蛋糕和抹茶冰淇淋。”

谢钰京：“那我还要买别的！”

“当然可以。”

“但是你不是打算要一直这么抱着我下去吧……谢景煜！”

“嗯，你不想的话就算了……再让我抱会儿，宝宝。”

他把脸埋在弟弟的颈窝，轻轻用脸颊蹭他，呼吸着弟弟的味道。

依恋的温热感流淌着。

他听到谢钰京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他呼吸的轻微声音。

温度，呼吸都真实。

周围的环境如此清晰，熟悉，温暖。

谢钰京有些迷糊地陷入这个拥抱里。

他回来了。

他再次清晰地感知到这个事实。不由得松了口气，也紧紧把哥哥抱住。

已经是下午。金色的阳光从墙角蔓延过植物的影子，染上谢钰京的脸侧。

世界很安静，但谢钰京听到谢景煜的心跳很吵杂。他们紧紧相依，谢钰京想，他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带一点惆怅的惊喜，有兴奋和微薄的难过。

他还想，他在另一个世界完全消失了是吗。列车开到尽头的时候，他像怪奇故事里的幽灵一样无影无踪，像是被风、被樱花带走。

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在想找他的时候找不到他的踪迹，会不会遗憾于还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却已经再没办法表达。

谢钰京觉得也许不是自己做了梦，而是他们做了一场梦。

梦醒的时候，谢钰京像是人鱼融在海里一样消失。

他身上的血被阳光照得很热，几乎要和谢景煜融化在一起。

他会偶尔想起他们的。

像想起上学路上的树、草、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