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青炀抬眸仔细打量, 只见这群从树林里冒出来的人,身上都穿着琼州村镇里十分常见的粗布麻衣,而且肉眼可见的破烂。
东缝一块, 西补一点,深浅不一的补丁打在身上, 有的衣服下摆都像狗啃了似的毛毛躁躁。再看手里的武器, 基本是铁锹、锄头之类的农具,甚至有人拿了口漏了的铁锅。
为首这三人算是穿得最好的,起码身上没有补丁,就是单薄了些, 但手里好歹还拿了两把破刀, 中间那位身材高壮拿着弓箭, 满脸横肉,左眼有道疤,看起来十分凶神恶煞。他手里拿了把弓箭, 估摸是刚才藏在灌木丛里搞偷袭的那个。
这群人排场摆得再大, 也实在很难让人升起警惕之心。
最关键的,这什么前朝皇室血脉匡扶大应, 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
谢蕴原本拿起长戟时还十分警惕,这会儿已经将长戟戳在地上, 掏了掏耳朵,问道:“先帝第六子?大应末代皇帝就五个儿子, 哪来的第六子?扯谎也不知道说个像样的。”
应青炀也想问他到底从哪冒出来一个六弟,皇室开枝散叶的事怎么没人通知一下他呢。
他拿着弓箭举也不是、放也不是,一脸无语地和身侧的江枕玉吐槽:“现在劫道的都是这种风格吗?”
莫非他们大应皇室在如今的百姓眼中,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说出来都能让人抖三抖, 乖乖交上银钱?
这风评怎么比人人喊打的山匪还不如啊!
应青炀出村以来,第一次有种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的错觉。
江枕玉把袖中的匕首收了回去,也觉得这群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不知。”
这么离谱的场面太上皇陛下也是第一次见。
他余光打量了一眼阿墨和应青炀两人的表情。
阿墨木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江枕玉估计村里人就没和这傻小子提过应青炀的身份。
应青炀则是抽了一柄羽箭出来在手里把玩,目光始终盯着那个拿羽箭的中年男人,随时提防这人暴起。
嘴里还一直嘟嘟囔囔:“信你是前朝余孽还不如信我是太上皇呢。”
江枕玉:“……”还挺乐观。
那叫嚣着的矮子一抬刀尖,嚷道:“你懂个屁,我们老大这是应天感召,先帝于梦中托付此大任,又通晓天地之能事……”
那矮子一张嘴就巴拉巴拉个没完,也不知道从哪里背的这么一套词,念完之前,身后一堆人愣是没有一个动弹的,好像这是什么必须要走的固定流程。
谢蕴都听烦了,他没等这人唠叨完,便拔出长戟。
他动作迅疾如风,将长戟倒竖,压低到膝盖的位置,平行一扫,对面排排站的十几人顿时人仰马翻。
一时间哭爹喊娘的“哎呦”声不绝于耳。
打到一片之后,趴在地上的矮子狠狠吃了个狗啃泥,还不忘趴着向身后幸存的人
后方几人对视一眼,握紧手里的“兵器”向谢蕴冲去。
“呀啊啊啊啊!!拿命来!!”
边上拿着刀的阿墨都没来得及动手,看着这一面倒的场面,木然的神情忽然有了一丝松动。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谢蕴的动作,眼眸中亮起异样的神采。
好酷!!
应青炀一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坐回马扎上,看得惊叹连连。
只遗憾自己手里没有点花生米解馋。
看得正在兴头上,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掌心里是一小把剥了皮的花生米。
应青炀顿时一愣。
江枕玉见状,又将手向上抬了抬,“心里想什么都写脸上了。”
应青炀:“嘿嘿……”
他接了小半把过来,还没等往里嘴里塞呢,眼前这一打多的局面就已经到了尾声。
谢蕴一个人把一群牛鬼蛇神打倒在低,肉眼可见的没下死手,一群人“哎呦哎呦”地捂着伤处在地上打滚。
他放下长戟,朝那边盯着他看喊了一声,“小子,帮个忙,扯点柳条给他们捆起来。”
“哦!”阿墨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去扯了一大堆柳条回来。
两人一个按人,一个捆人,分工合作,井然有序。
应青炀看着觉得好玩,拉着江枕玉也进了捆粽似的的流水线上。
一群人全被卸了武器捆绑在地,已经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为首那疤脸大汉开口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就是听了这小子的,想出来混口饭吃!”
他被绑着,只能抬了抬下巴,指向他边上那个一直发号施令的矮子。
那矮子在原地挣扎,“放屁!是我先提的,但这群人不是你找的吗!?”
“要是没有你在边上怂恿,我们哪会干这种事!”
身后的一群人龇牙咧嘴地跟着附和:“就是!”
“大侠饶命!”
“抓他!他才是幕后主使!”
应青炀“嘶”了一声,“这就内讧了?”
江枕玉淡漠评价:“本就是临时凑在一起的,哪有什么情义可言。”
谢蕴听得头疼,他拿着长戟往地上敲了两下,沉闷的响声让一群匪徒噤了声。
谢蕴厌烦道:“你们就在这待着吧,自有官府来收你们。”
应青炀稀奇地看他一眼,怎么总觉得这人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山匪劫道在民风剽悍的琼州或许常有发生。
可是自称前朝皇室,谢蕴竟也这么自然地接受了?
江枕玉适时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有这种事了?”
谢蕴点头,解释道:“不算稀奇,我从燕州边境一路来此,已经碰上不知道多少波了。”
应青炀的表情一言难尽,想不明白是谁顶着反梁复应的名头干土匪劫道的行当。
他指了指这满地的歪瓜裂枣,问:“做这种事的意义在哪?自称前朝皇室,能让人多给他们掏一锭银子吗?”
“造势。”谢蕴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些人只劫财不伤人,而且打劫的对象大多是南来北往的行商,次数多了,有人在反梁复应的消息自然会传开。”
应青炀一头雾水。
反梁复应?真的假的?不是,这种事怎么没人通知他呢?是怕他转手把人给举报了吗?
谢蕴虽然不算是聪明人,但相同的情形见多了,再迟钝也应该有些领悟。
第一次见的时候云里雾里,第二次见的时候有所察觉,第三次见,那就只剩下见怪不怪了。
他觉得自己这番处理还算不错,便转头十分自信地对江枕玉道:“这些人其实大部分都是地方百姓,罪不至死。等我们到了琼州府再找人收押他们。”
江枕玉睨他一眼,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你有没有问过是谁支使他们做这种事的?”
他抬手指了指那个明显是主犯的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