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副将心思细巧, 因为做事面面俱到,才被江枕玉看重派到谢蕴手下做事。
虽说离开羽林卫之后,便彻底没有了升官途径, 但给谢蕴这位大将军打下手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
陈副将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是做了一段时间副将之后才发现这个位置有多难做。
怎么在效忠陛下的同时又让偶尔十分一根筋的谢大将军满意是陈副将后来几年的唯一课题。
而此刻,陈副将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都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或许就不应该在这里。
这大逆不道的谋反之语是他能听的吗?
陈副将满眼悲哀, 心说陛下要反梁复应这事大将军知道吗?
大将军不会一气之下和太上皇陛下反目成仇吧?
那到时候他是帮自家陛下遮掩过去, 还是插自家将军两刀呢?
陈副将眼观鼻鼻观心,在角落里思考这个艰难的抉择。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已经结束擂台指导的谢蕴走了过来,男人蹙着眉, 用手抵住脸颊揉了两下。
他收尾的时候被阿墨一拳蹭过脸颊, 这会儿嘴角有些泛青, 边走边数落:“臭小子,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下手没轻没重的。”
阿墨理直气壮充耳不闻,回到应青炀身边的第一件事是给自家小殿下倒了杯茶, 随后就讷讷地站在应青炀身后不挪窝了。
应青炀看得出, 阿墨还在脑子里回忆方才和谢蕴的交手,便也没有打扰他, 而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谢大将军告罪:“阿墨他死脑筋, 谢将军多担待。”
谢蕴一挑眉,自觉大人有大量, 不和阿墨这个臭小子一般见识,“那是自然。”
仗着应青炀当时昏迷不醒没亲耳听见,绝口不提之前说过的那些戳心窝子的话。
倒显得他有多大度似的。
边上的江枕玉抿了口茶,开口刺道:“没事,阿墨天赋好, 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不需要他担待了。”
谢蕴惜才,教得并无保留,估计阿墨早晚会有超过谢蕴的那一天。
“喂,说这话有点太早了吧?”
谢大将军“啧”了一声,往常只有他被别人捧着的份,到了曾经一起打天下的兄弟面前,只有他被数落的份。
虽然不中听,但竟还有几分怀念。
当他为什么对应青炀这个前朝余孽视而不见?还不是江枕玉如今身上的活人感太重,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谢蕴用牙齿顶了顶脸颊处逐渐肿起来的淤青,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他道:“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说实在的,要是真能打上金陵把姓沈的砍了,我倒是很感兴趣。”
陈副将:“……”好好好,原来他才是最后一个加入的是吧。
没事,这条不知道会不会进行的谋反之路上,终究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陈副将悄悄露出礼貌的微笑。
而对此感到意外的当然不止陈副将一个。
应青炀也觉得讶异,谢蕴的耳朵是真的够灵敏,隔着这么远都听得见他们说小话。
当然更重要的是,谢蕴居然对他们谈论的话题接受良好,甚至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应青炀抬起屁股,悄悄把椅子向身后江枕玉的方向挪了挪。
他给了江枕玉一个自认为隐秘实则漏洞百出的眼神,那意思大概是:“谢将军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无碍。”江枕玉和他对视,伸手在桌子底下环住少年的腰,探过去抓住应青炀的一只手,安抚地捏了捏。
随后便牵着不动了。
旁观的陈副将悄悄移开眼,只觉得自家陛下的小手段实在有些过于明显。
偏偏应青炀并未觉得哪里奇怪,他只感觉姿势有些别扭,便又往江枕玉的方向退了退,脊背几乎要靠在江枕玉的胸膛里。
江枕玉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应青炀的肩膀。
他把玩着应青炀的手指,似是对几人之间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反而是应青炀本人更加吸引他的注意。
得亏这会儿谢蕴在关注自己嘴角的淤青,否则估计会原地翻个极其冒犯的白眼出来。
谢蕴实在看不惯一对爱侣在他眼前腻歪的场景。
在这方面,陈副将就比他要强多了。
陈副将悄悄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将军不擅长的事之十九,见不得别人谈情说爱。
应青炀靠在边上的石桌上,单手撑着下巴,表情颇为无语,“大将军说什么呢?我虽身份如此,可从来没有谋反之心,我对太上皇陛下的忠诚天地可鉴。若是有朝一日闹到太上皇陛下面前,还得要谢将军为我解释几句才好。”
——“啊?那你自己说呗。”
谢蕴这一句提点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接收到江枕玉的眼刀。
谢大将军不由得挺直脊背,与此同时,他感到一阵匪夷所思的荒谬。
不是,连他的身份都说了,江枕玉竟然还没告诉这孩子真实身份吗?
谢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翻了个白眼出来。
陛下,听到这番表忠心的话,估计要爽翻天了吧?
江枕玉自然看到了谢蕴明晃晃摆在脸上的嫌弃,他凉飕飕的目光直往谢蕴身上扎。
谢蕴感受到了,勉为其难地侧了侧身,试图掩盖自己的神情,而后向应青炀摆了摆手,“放心,我自然会帮忙的。毕竟本将军大度,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不过方才的话,也是真心的。”
应青炀一挑眉,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
呜呼!是新鲜的八卦,他最喜欢了!
他悄悄转头,向江枕玉挤眉弄眼,试图向他传递“今晚给我讲这个睡前故事”的信号。
江枕玉精准接收到应青炀的潜台词,他无声地笑,觉得少年人灵动的神情格外抓人眼球。
可惜,江枕玉从前就不是个会关心下属的人,谢蕴与沈听澜之间的纠葛太多,到底是哪一件导致两人针锋相对至今。
毕竟在他看来,两人之间互相坑害的经历似乎并不值得谢蕴留下如此之深的恨意。
他时常觉得谢蕴只是单纯地看沈听澜不顺眼罢了。
江枕玉于是开口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和沈相的关系还是那么差劲。”
谢蕴掏了掏耳朵,并不喜欢谈论跟那条毒蛇有关的话题,“嗯,显而易见。”
“可我记得你们第一次合作之后,你还说过希望让他去你帐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