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拨些许, 此时的罗家楠正与金六一紧张对峙。门被关上的刹那,他第一反应是制服对方,然而举到眼前的手/雷却制止了他的行动。要命的是, 保险已经拉开的,只要金六一一撒手, 连屋里带屋外的全得被炸飞。
听说过徒手抢□□的“壮举”,唐喆学他爸唐奎就这么干过,但轮到罗家楠自己身上,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但唐奎那回是在四下无人的高塔上, 说句难听的,死就死他和嫌疑人俩,不会殃及池鱼,豁出去夺也就夺了。可眼下无法保证抢夺过程中那玩意会不会脱手而飞,他赌不起, 屋里还有个八岁的孩子,懵懂不知发生了何事, 以及被吓得当场瘫坐在地的秦枝。
察觉自己的警察身份已经暴露,罗家楠干脆也不装了, 眼睛紧盯着金六一的手,语气尽可能平和的:“金六一, 没必要弄成这样, 屋里还有女人和孩子, 你把他们放出去, 咱俩说话。”
“你们警察会和罪犯好好说话?”金六一倚门而立,目光阴沉, 不高的个头儿却因手中致命的□□而产生些许的压迫感, 言语间满是恨意:“我哥当年都投降了, 还不是被你们打死了……你现在让我信警察的话?”
罗家楠一边摆手示意秦枝到孩子那边去,一边继续同金六一周旋:“当年金奇持枪拒捕还打伤了警察,警方开枪还击合理合法,他最后是负伤潜逃重伤不治而死。”
“你知道个屁!”金六一冷嗤,“他那点伤根本不至于死,那天警察围捕他的时候,我从外面买药回来,忽然听到一声枪响,然后我哥的尸体就被拖出来了,可当时他的枪在我手里!你告诉我,哪特么来的枪响!谁开的枪!”
“——”
心头一跳,罗家楠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金奇是被警方打死的,而非重伤不治。面对悍匪,执行围捕任务的警员必然神经紧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刺激到他们,大概率是因为金奇出现了拒捕并威胁到警员人身安全的举动,所以警员才开枪射击。然而在现场没搜出枪或者其他致命武器,这就导致开枪的警员会被调查,因此而丢掉工作甚至坐牢,上面为了保护警员才对外宣称金奇是重伤不治而亡。
当然以上种种只是他的推测,没在现场不能妄下断言。但看金六一的态度,似乎认定了是警方下黑手打死的金奇,他暴露身份则意味着对方有了大仇终将得报的机会。那颗手/雷,看造型来自于八九十年代,有可能是当年那帮悍匪留下的存货,天知道还能不能响,但他不能赌,也赌不起。
就在罗家楠搜肠刮肚琢磨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时,忽听秦枝拖着哭腔骂道:“金六子你个挨千刀的!你——你要死自己死!别拖我们垫背!我儿子才八岁!我也没活够呢!”
“臭/婊子你给我闭嘴!再废话大家一起死!”
金六一暴吼一声,吓得秦枝当场噤声。那个孩子,不知道是脑子有点问题还是怎么的,氛围如此剑拔弩张,他居然一点没表现出害怕的神情,依然全神贯注于电视里的动画片。此时此刻罗家楠贴身的衣物已被冷汗浸透,呼吸的频率也比平时高出几许——说不害怕那是吹牛逼,只是他不能让金六一看出来。
忽听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罗家楠判断是外面的人准备冲进来支援,忙高喊一声:“别进来!有手/雷!”
脚步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响起田敏烨谨慎的询问:“罗副队,什么情况?”
“嫌疑人持有待引爆□□,屋内有两名人质,你们都撤!下去跟陈队和赵政委汇报!疏散楼内所有住户!”
“两——两名?算你么?”
“不算我!”额角突突直蹦,罗家楠焦躁而吼:“快撤!还他妈等什么呢!”
“可是罗——”
外面话没说完就静音了,罗家楠估计是钱峰或者谁把田敏烨从门口拖开了。这小子和他一个毛病,越危险,越往前冲,甭管事后会不会被领导骂成狗,先干了再说。有好处,周围人都知道你不怕死,惹你的之前多少会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练的,坏处就是……搞不好会上墙。
别说罗家楠紧张到暴躁,金六一也一样,眼看着冷汗自额角滑落。没想到警察会这么快找上门来,他明明已经把知情人都处置掉了!逃不掉了,他心知肚明,当年哥哥那帮人是怎么死的,他亲眼所见。警察不会活着让他走出这道门,唯有鱼死网破!
胶着的对峙间,罗家楠继续尝试劝说:“嘿,哥们儿,咱商量商量,我在这儿待着,你把那娘俩放了,行不行?”
“不可能!”金六一怒道:“门一开特警就会冲进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姓罗的,今儿算你倒霉,我死,你也别想活!”
没等罗家楠接话,兜里的手机催命震起。陈飞打来的,可罗家楠眼下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有任何举动刺激了嫌疑人的神经,拉着他们仨垫背。僵持了一阵,他试探道:“我给我们领导回个电话,行不行?我让他把人都撤了,然后咱俩慢慢谈。”
凝神思考片刻,金六一朝秦枝一偏头:“搜他身!看有没有枪!”
秦枝动都不敢动,被金六一又吼了一嗓子才连滚带爬地过来,哆哆嗦嗦地搜罗家楠的身。好在罗家楠为防出现这种局面,上楼之前把枪放外卖袋子里了,眼下她什么也搜不到,只把手机从罗家楠的裤兜里掏了出来。还有防弹衣,金六一也让她给扒了下来扔到一边。
现在罗家楠身上是丁点保护都没了,手/雷一炸,照片上墙。他十分后悔没给祈铭发条消息,不然真光荣了,一句话也留不下。可很多前辈都是这样走的,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永远离开,他也许无法成为那个例外。还有爸妈那,说实在,养他纯属白养,既无孙儿承欢膝下,更无孝子身边伺候,还得一天天替他提着心吊着胆。
以及领导、同事,还有朋友们,脑子里过了很多张脸,停到最不舍的那张上,他暗暗咬牙下定决心——我必须得活着回去!
按金六一的要求行事完毕,秦枝腿软到几乎是爬回到儿子身边,紧紧抱住那个过分镇定的男孩。罗家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暂时撇开金六一,转头问秦枝:“你儿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是自闭症……要花好多钱做康复……不然我何必……何必……”秦枝抽噎不止,语调颤颤巍巍的,恐惧中掺杂着委屈:“……他爸知道孩子有这病……甩手不管了……我一个女人……没学历没技术……我怎么办……我只能……只能卖了……”
罗家楠闻言不禁皱眉,又转头看向金六一:“你知不知道孩子有病?你做个人行么?先把孩子放了!”
“这没你提要求的份儿!”
金六一冷眼一瞥,断然拒绝。这时罗家楠的手机再次震起,还是陈飞打的,看来是不听见他的声音誓不罢休。而金六一似乎也没那么想死,在陈飞的电话打到第十次时,终于允许罗家楠回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就听陈飞那边歇斯底里的:“说话!你小子干嘛呢!?怎么个情况!有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