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2 / 2)

忽然,对岸传来喧闹声,众人纷纷往那头看去,然后魏氏身边的大丫鬟春桃脚步匆匆地从对面回廊里走了过来,对着众位姑娘笑道:“对面赵二公子说要联诗赏菊,每人写一首,限词限韵,让这边姑娘们出韵脚,他们来联诗,写好之后晾在这边的绳上,每人一朵菊花,谁写的好就将菊花放在此人的诗赋下面,最后由姑娘们选个魁首出来如何?”

这玩法新鲜,又很有些意思,众女郎当即叫好,但也有不服气的小姐出来理论:“我们姐妹堆里,可也是有女诗人的,可能让有意愿的姐妹也出来一起比?”

两边其实隔得不远,对岸听清了那小姐的话,直接有少年郎隔岸喊话:“有女诗人和我们比,我们求之不得!”

众人哄堂大笑,刚刚出来说话的常四小姐面色绯红,拿绣帕覆在自己脸上,背过身去,气的直跺脚,让围着她的少女们也忍不住笑了。

赵安宁随着众人一起笑,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她知道这是她二哥故意提出来要去考沈江云了。

赵安宁的二哥名叫赵梓山,比沈江云大一岁,两年前就考中了廪生,若不是要磨练一下自己,出去游学了两年,说不得去年就下场乡试了。

赵梓山并不清楚赵安宁有预言之能,只是听到母亲和妹妹说,这个未来妹婿看着锦绣,实则草包,家中有了退亲之意,只是父亲让他再考察一番。

赵梓山之前不曾见过沈江云,今日头一回见,光是看相貌身形,那配自家妹妹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男人光看脸可是没用的,还得看有没有真才实学。

赵梓山今天已经打定了主意,和他大哥赵梓名一起唱个双簧,为难为难这个荣安侯府的大少爷,若确实草包,那一定要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到时候他们家被知道退亲了,也算师出有名。

赏菊花宴,怎么能不做菊花诗?为了防止提前准备好的诗,赵梓山还提议限词限韵,这样一来,必须得当场作出来,否则用了旧作,牵强附会很容易被人一眼看出来。

作诗还不能只是口头吟诵,还要写出来,饱读诗书的人一向认为,见字如见人,一个人字好不好,足以说明他用不用功,若是字都写的悬浮无力的,怎么相信他在读书上用了心呢?

笔墨纸砚呈上,女宾那边想好了限的韵脚,就派人过去传话,香炉中清香点起,以一炷香时间为限,一炷香之后再作出来的,便也不算了。

沈江霖没有参与这比赛,他自觉年纪尚小,根本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这些少年郎一个个如同开屏孔雀一般,都想着要在女郎面前展现一番自己的本事呢,自己又何必夺了他人风头?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沈江霖溜溜达达在场内看了一圈,见有人提笔挥毫,有人愁眉不展,各种情态,轮番上演。

唯有周端,又坐回了原处,捧着那本刚刚看过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沈江霖凑过去看了一眼,虽没看到封面,但是扫了书页上的内容,沈江霖马上就知道了,周端看的忘神的是什么书。

“周大哥,你怎么不去比诗?”

听到有人问,周端才抬起头来,见是侯府的小少爷,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来:“我不太会写,倒不如在这里一个人看看书,来的自在。”

很是实诚的一个人。

“周大哥喜欢看《梦溪笔谈》?”

沈江霖对他来了点兴趣,又问道。

没想到周端很是惊喜:“你也知道这本书?这本书写的极好,此书世间万物,无所不包,实在乃是一本奇书!我现今看到了器用,实在是让我有些爱不释手。”

这些书都被如今的读书人称为杂书,虽然周端觉得好,但是身边人没有一个认同他的,总说突然遇到一个弟弟也知道这本书,顿时就起了谈兴。

两人从《梦溪笔谈》说起,又聊到了一些自然界中常见现象的解释,沈江霖都能接的上来,喜的周端都有点打哆嗦,恨不能现在就把沈江霖拐回家去,两个人促膝长谈个三天三夜才好。

沈江霖这边说的热闹,那边赛诗会的清香也快燃尽了,当春桃喊了一声“时间到”后,众人纷纷停笔,开始互相传阅起诗文来。

赵梓山就在沈江云旁边,第一时间就拿到了沈江云的诗作。

入目的第一眼,赵梓山就有些愣住了。

不是这首诗写的有多好,而是沈江云的字着实写得好!

一手颜书下笔自然流畅,笔锋之间颇见风骨,再习几年,恐怕光这一手好字,都能扬名。

沈江云的字先是跟着秦先生练的,只是最开始那几年很有些偷懒,笔力不稳,只能算个端正而已。

后来沈江霖跟着高斗南习字后,每每回来都要把自己所学传授给沈江云,让沈江云跟着一起练,沈江云知道机会难得,而且如今他对沈江霖的话基本上是言听计从,十分信赖这个弟弟,自然是沈江霖说什么是什么。

沈江云本身就擅画,所谓书画不分家,在运笔方面他其实十分有天赋,虽没有得到高斗南亲传,但是这段时间练下来,已经比之前拔高了一大层,很是能拿得出手了。

再看沈江云的这首诗,虽然不能算绝顶佳作,但是能在短时间内又限词限韵的情况下,用词精妙妥帖、辞藻颇有秾丽之感,已经很是难得,属于中上之作。

要知道赵梓山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在同辈中是佼佼者,能被他称一句“中上之作”,其实已经很好了。

自从秦勉没有收下沈江霖作弟子,每每想来总是痛心疾首,总觉得痛失英才,后来想想,虽然沈江霖没捞到,但是沈江云不是还在自己这边读书吗?

尤其是沈江云突然异军突起,顺利中了生员,岂不是更说明了他本也是个有天赋的,只是以前没有好好用功罢了!

都是一家子兄弟,不可能差别这么大的。

秦勉自此之后,对沈江云抓的特别严格,再不是以前顺其自然地教授方法,而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稍微课业没有完成到位,秦勉就觉得这一定不是沈江云能力地问题,而是他态度的问题,几次三番一来,沈江云想不进步都难。

沈江云能写一手好字、学问又扎实,关键出身不错,容貌上乘,态度还谦逊,一点都没有半桶水夸夸其谈的姿态。

原本抱着来挑刺的赵梓山,突然觉着其实这个妹婿着实不错是怎么回事?

赵梓山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赵梓名,赵梓名看完之后和赵梓山同样的想法——小妹是不是要求太高了一点?

这样的沈江云都看不上,那她到底要怎样的夫婿?

这可将赵家两位公子难为住了。

诗作被春桃等几个婢女一一收走,也不让署名,就被挂到了女宾那边拉起来的绳子上,让人投菊花选出个一二三来。

最后选出来,第一名是童家二公子童从直,第二名是邵永令,这第三名,竟是个没听过的女子名。

诗作名次传到男宾那边,邵永令和童从直的诗作大家刚刚都拜读过了,第三名的却没有传过来,如今看去,只见那张纸上面笔墨清隽秀丽,写下了四句咏菊诗:

孤寂寒秋客,

金瓣银须冷。

今宵醉且去,

自有赏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