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完】(1 / 2)

袭夺 回南雀 3290 字 12天前

尽管手术后裴焕臣起了点低烧,不过很快被压制下去,与医生沟通过后,梁在决定将他转入自家医院。

裴焕臣可能是身体太过虚弱的关系,始终昏睡,期间偶有睁眼,嘴唇微微翕动,等梁在俯身过去听,却只能听到呼吸声,再侧目一看,对方已经又闭上了双眼。

医生看梁在整天魂不守舍,安慰他不要太过忧心,说睡眠是最好的回复药,裴焕臣的生命体征是平稳的,各项指标也在慢慢恢复,相信过不久就能彻底醒来。

梁在虽然急迫地想要裴焕臣睁开眼,但听了医生的话,也只得耐心等待裴焕臣自然苏醒。

那之后的几天,他直接将医院当成半个家,在医院睡觉,在医院办公,连开视频会议也是在医院给他准备的办公室里。

百汇通高层间这几天似乎已经听说了关于梁炜仁的传闻,开会时大家具是小心呼吸,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关于他的话题,生怕惹了梁在不快。

然而事物总是相对的,有识相的,就有不识相的。

同样听到消息的梁家几个叔伯急着打电话给梁在,一再警告他父亲去世不到百天,让他不要乱来。

“你父亲在天之灵看着呢!他走了,你母亲也早就没了,现在就炜仁这个兄长与你最亲,他再不是,你关他锁叫人抓他我们都没意见,但你不能伤他性命。”电话对面的长者一派语重心长,“弑亲的罪名,从古至今都不好听啊!”

“您说得哪里话。我这几天一直在医院,连大哥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过,我去哪里伤他?您劝我,不如劝劝大哥,让他早日回头是岸,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你……你跟我在这打什么马虎眼!炜仁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你还……”

“百汇通今后的主人,是我。您确定真的要为了一个废物跟我闹不愉快?”梁在不耐再听下去,粗暴打断对方,“我接您电话,是因为还敬您是我的长辈,但如果您浪费我的时间只是一味地给梁炜仁求情,那下次跟我的秘书说就行了,这种废话还不配我亲自听。”

放以前梁汇云还活着,他尚且势弱时,还会经营一下自己在长辈面前的形象。可现在梁汇云回归天外,梁炜仁大势已去,他成了最终赢家,已经懒得再装。

不等对面再说什么,梁在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他揉捏着胀痛的额角,心情因为这通电话再度烦躁起来。

因为裴焕臣的事,目前的梁在处于情绪高度敏感期,梁家的老东西现在打电话给他,无疑是火上浇油,嫌梁炜仁死得不够快。

裴焕臣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逆鳞,他是绝不会允许别人再伤害裴焕臣的,哪怕……只是强制将他从昏睡中叫醒。

“再说一遍,叫醒他,让他去找钟艾。否则,往后余生你都别想好过。我会成为你的敌人,杀光你所有在乎的人,我不像梁炜仁那个蠢货,你知道我做得到。”

他当然做得到。梁在毫不怀疑。

隔着保镖,沈鹜年与梁在遥遥对视,只是一眼,梁在便看破了他掩藏在平静下的疯狂与危险。像一片浓黑的、酝酿了许久的乌云,谁也不知道它下一秒会劈下多大的闪电,又会降下多狂暴的骤雨。

梁在能对梁家的老东西硬气得起来,是因为他确信那些人说到底还是利益至上,只要他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他就是那个掌握话语权的人。

可是对沈鹜年,这套显然不管用。

沈鹜年与他结盟的原因是复仇,现在仇报完了,自然也就不需要他了。换句话说,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约束沈鹜年了。

“疯子。”梁在咬牙吐出两个字。

君子不立危墙,脑子正常的人都会远离这样一片阴晴不定的云。梁在虽然近来头疼得厉害,但脑子还算正常,哪怕心中再恼怒,最终还是妥协下来。

他回到病房,让医生给裴焕臣打了促醒药物。透明液体缓缓顺着静脉注射进裴焕臣体内,也就两三分钟,裴焕臣眼睫轻颤,有了苏醒的迹象。

“焕臣……”梁在凑上前去轻唤。

听到声音,裴焕臣转动着眼珠看向他,茫然的视线一点点聚焦。

这些天梁在一个人陪着裴焕臣,想过许多种对方醒来后的样子。委屈的、伤心的、哭泣的,是他预想中裴焕臣最有可能露出的表情。可显然,他的想象力落到这个世上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存在身上,还是太贫乏了。

“太……好了……我还活着……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这是裴焕臣牵动破裂的唇角,清醒后对梁在说出的第一句话。

没有委屈、没有伤心、没有哭泣,裴焕臣脸上泛着笑容,眼里只有见到梁在的惊喜与庆幸。

对上口型,梁在确定对方之前那几次似醒非醒,应该也是说的这句话。

一时喉头微哽,梁在顾不得有旁人在场,抚着裴焕臣的脸颊,将一个又一个带着愧疚与心疼的吻落到对方的唇上。

“抱歉吵醒你,我现在需要你集中精神做一件事。”梁在一边吻着一边说道,“钟艾还没有找到,你能不能感应到他的方位?”

裴焕臣笑容一僵:“小艾……还没被找到?”他闭上眼,似乎是用心感受了一下,随后又睁开,蹙眉道,“可以……但我……太虚弱了,只能感应到大致方位……我……我要一支笔和一张纸……”

“用我的!”一旁护士闻言,忙将自己身上的笔和记事板递给梁在。

梁在接过了,牵着裴焕臣的手握住那支笔,然后为他扶住那块夹着纸的板子,方便他书写。

可能是体力不够,也可能是感应得很吃力,裴焕臣的手握着那支笔动得非常慢,好几分钟才落笔在角落画下一个小圆。

然后道路、河流、桥梁……裴焕臣一点点填充白纸,最终花了二十几分钟,完成了一张简陋的位置图交给梁在。

“焕臣?”停笔后没一会儿,裴焕臣便像是耗光了才充的一点电力,再次闭眼昏睡过去。

梁在赶忙让开位置让医生查看,确认过对方只是又睡着了才松下一口气。

拿着那张地图,梁在沉思着,在脑海里搜索江市与之匹配的地点。他在国外待了太长时间,国内去哪儿又都有司机,让他对地图上的位置十分陌生。

“这好像是老码头……”

正想着就这么把地图交给沈鹜年,让他自己去找,好奇凑过来的护士却似乎辨认出了纸上的地点,指着裴焕臣画的景物一一对照道:“这是江,这是太杭大桥……这里我记得是一大片废弃的老厂房。”注意到梁在的目光,护士连忙解释道,“我,我以前就住在这一块。”

梁在掏出手机输入护士所说的地址,果然与裴焕臣画的地图一一对应上了。

“多谢。”梁在谢过护士,站起身,将钟艾的大致方位告知了在外等候的沈鹜年。

虽然沈鹜年疯得让梁在牙痒,但看在钟艾也是受牵连被绑的份上,梁在还是派人随沈鹜年一同去找了人。

当天下午人就找到了,沈鹜年一点不见外,直接将人送来梁家的医院,要了最好的病房,账全记在梁在头上。

梁在抽空下去看了一眼,钟艾身上倒是没有太多伤痕,就是整个人瘦得厉害,脸颊都有些凹陷下去,原本就纤细的胳膊如今握在沈鹜年手里,简直跟一折就要断似的。

“梁炜仁死了。”握着钟艾的手,沈鹜年将他的手背贴在自己面颊上,不住摩挲,动作旖旎痴缠,吐字却毫无温度。

“听说了。”梁在看着一脸麻木的沈鹜年,很想劝他来都来了,干脆也看下医生。他家医院的精神科虽说不是强项,但看他这种一目了然的神经病应该够了。

“便宜他了。”沈鹜年轻声说道,“挂完水,我就会带钟艾离开。”

“去哪里?”梁在以为是要转院。

从梁在进入病房以来,沈鹜年第一次正眼看向他,双眸平静而深邃,唇边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是……关起来。”

梁在一凛,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床上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钟艾。

“随便你。”说完,梁在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病房。

裴焕臣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后,再次苏醒过来。他一睁眼便向梁在询问钟艾的情况,梁在告知他人已经找到了,让他不要太过担心,还哄他说等他身体再好一些,就让钟艾来看他,但梁在其实根本不知道钟艾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外面的太阳。

兴许是跟Mimic的体质有关,一旦清醒,裴焕臣恢复起来就很迅速,简直是一天一个样子,只是二十天便已经可以出院了。

裴焕臣住院期间,梁在始终都在医院陪着他,住了二十天,他就陪了二十天,裴焕臣回到家里,他也没有要去上班的意思,仍然在家办公。

裴焕臣一开始非常惊讶,但很快就欣然接受,如今每天一睁眼都特别快乐。他甚至觉得,如果受伤就能每天见到梁在,那受伤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明天我要去一下公司,但晚上很快就会回来。”梁在搅着碗里的甜汤,说完,舀起一颗红枣递到了裴焕臣唇边。

裴焕臣右手挂着三角巾,倚靠在床头,听了梁在的话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调整过来,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在家等您回来的。”他张开嘴,含住那颗红枣,眯了眯眼,“好甜!”

“等你身体好了,就回学校上学吧,正好那会儿也开学了。”梁在将手伸到裴焕臣面前,去接他吐出来的枣核。

“真的?”裴焕臣一下抬起头,显得很意外。

“嗯,真的。”梁在将枣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又重复了一次,“你可以去上学,也可以交自己想交的朋友,我今后不会再阻止你了。”

梁在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让裴焕臣感到茫然。

“为什么?”

梁在没有立即回答,他放下手里的碗,抬手将裴焕臣长长了的头发拨到耳后,指腹揉捏着对方柔软的耳垂道:“因为我爱你,我希望你能快乐。”

爱?

裴焕臣只在课本上看到过这个字,然而他学得并不好。他知道爱是一种在万物间流转的浓烈情绪,可父爱、母爱、爱情、爱国……这些爱之间的区别,他总是分不清。

爱有体积吗?有不同吗?怎么区分不同呢?没有被爱过,也不曾被教授过爱的孩子,无法理解这过于抽象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