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不等沈渺渺说完就被人打断,往日她是极其讨厌对方打断她的话的,但这人的语气实在是……太慌张,她难得地没有觉得烦躁。

“就你一人。”

巨石落下将人砸得耳边一阵嗡鸣,凌晏和死死看着沈渺渺,想从人脸上看出些破绽了。

他清楚沈渺渺对他有意见,拿这件事来报复他也不足为奇,再或者是林清寒让她这般说的,又或是沈渺渺被下了魇月术……

但什么都没有,破绽月牙印全部都没有。

“怎么了?”

房门被推开,叶朝颜走进来看着两人的姿势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啊,是他醒了想给家人写信。”沈渺渺斟酌了片刻说道,她抽出手快步走到了叶朝颜身旁。

“公子昏迷半月有余确实该同家里报封信。”叶朝颜将沈渺渺往身后护了些回道。

“你可曾有位兄长姓沈名别挽?”凌晏和倏然地抬眸看向沈渺渺。

沈渺渺被他的眼神看得皱了下眉,好脾气地回了一句:“我家中并没有这位兄长。”

“如今灵霄门掌门是?”

见人连着也不知道沈渺渺是真的惊诧了,难不成给人摔成傻子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戚在青,戚前辈。”叶朝颜开口回道。

刹那间,屋内静了下来。

沈渺渺亲眼看着床上的人脸色白了几分,更奇怪了。

忽地,凌晏和将被褥掀开。

“还不能下地!”沈渺渺猛地喊了一声。

“噗通——”

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沈渺渺惊呼一声,凌晏和无心理会。

他信不过别人的话,他要亲自去看一看。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林清寒,明明那日是对方推开他的房门作了一场戏。

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渺渺和叶朝颜见状连忙去扶人,被人甩开,沈渺渺气得跺了跺脚。

“你就是再想找人也得等身子好了再去!”

见实在拦不住人,叶朝颜偏眸和沈渺渺对了眼神。沈渺渺后退了两步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柜子旁,轻轻拉来了抽屉——

可还没等她继续跪在地上地骤然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沾满尘土的手。

沈渺渺拿捆仙索的手顿了一下。

凌晏和看着自己的手。

因果线消失了。

他察觉到了沈渺渺的意图原本是想用因果线将人拦住,可等他挥出手时,什么都没有。

手上的骨戒连同那圈淡白色痕迹一同消失。

世界重启,关于林清寒的一切全部消失。

血红的泪珠滴落,沈渺渺吓了一跳,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好像忘了什么一般。

凌晏和跪在地上看着那滴赤红,一双黑眸中赤红流转。

“骗子。”

-

“等下到了尊主面前好好表现!多亏了你生了这双桃花眼,不然老子早就把你扔到那怡红院去了!”

身体被狠狠推了一下,程十一个踉跄差点摔在石阶上。

“马上攀上枝头变凤凰连路都走不了了!”

被身边的男人吼了一下,程十打了哆嗦颤着声音回:“没……没有。”

“呵,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若是今日没得了尊主的青睐,你和你那病重的妹子一个都活不成!”男人凶神恶煞地说。

程十脸霎时变得苍白,他仓皇地点头哽着声音应:“别……别,我……我会好好表现的……”

男人冷哼一声没理会他。

很快程十便被男人带到了一处偏殿,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就被人一把推到了水池里,池水呛到鼻腔程十摆着手奋力才扒住冰冷的石壁。

程十手毛脚乱地爬出了水池,男人已经不见了,房内只剩下他一人,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刚刚掉进去的是浴池。

那个鬼煞尊主的浴池。

听说这人六大世家出身,弑父堕魔,却拉拢妖魔两界,短短两年便攻上仙界成了一统天下的尊主。

想到这里程十不禁打了寒颤,他不知道男人用什么方法摸到的这里,但若让尊主发现他定不会有个好下场。

程十连滚带爬地找了个角落蹲下蜷缩起身子,他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目光扫到对面的挂像时他愣了一下。

挂像上画着一位拿着剑的青衣男子,气质出尘脱俗,容颜世间绝无仅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含着情却又透着若有若无的疏离,简直是谪仙般的人物。

这人怎么是他能碰瓷的……

想到这里程十把头埋得更深些,可眼睛依旧看着那幅画。

他原是家仆领着几个铜板勉强养活他和妹妹,但不料侍奉的人家惨遭人报复灭门,他保了性命丢了糊口的饭碗,原想着带着妹妹再寻处人家,却不料妹妹染上了时疫,眼瞅着日渐消瘦下去。

他四处求人却无人要他,走投无路时有个男人走到他面前,强横地捏住他的下巴端详着他的眼睛。

那之后他才知道,他和如今尊主的心上人长了一双神似的眼睛。

听闻这位尊主寻了这人百年,画像布满三界,但迟迟未寻到。

起初程十不信,他听说过这位尊主的事情,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哪有什么人能入了他的眼?

但当他亲眼看到这幅画像时却不这么觉得了。

这样的人若是在人群中轻轻瞧了他一眼,他怕是都要记到死,怎么会忘?

程十往角落里缩得更狠些,那男人骗他,他这双眼睛哪里和画里的人像。

可没等他继续想下去,脚步声传来,程十打了个寒颤,他惊恐地寻找遮挡身形的掩体,但这沐浴的地方又何谈掩体?

“哗啦——”

珠帘被人掀开,程十身体僵住,他惊恐地看着来人。

那传闻中的尊主人高马大一身玄衣,一双锐利的红眸看过来,程十亲眼看着对方在看清他的眼睛时嫌恶地拧了下眉。

完了。

程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打颤。

先前男子教给他的话他在看到来人时便忘了个干净,对方威压太重,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啧,尊主这是又有人送了美人来?”

调侃的声音传了过来,程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齐泊沧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跳了下眉,看戏般看向凌晏和。

“你很闲?”凌晏和看向他,语气冰冷。

齐泊沧霎时间正了脸色,他就知道在那人身上多说一句都是触碰对方的逆鳞。

他认命般走向角落的人。

脚步声响起,程十身体抖成了筛糠。

“咣当——”

一袋银钱落到了他的视线里,程十愣了一下,他太过震惊以至于竟大得胆子看向面前的人。

“拿着钱走吧。”齐泊沧挑眉说道。

程十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依旧呆滞地看向面前的人。

齐泊沧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他从善如流地说:“忠心劝告,在尊主发怒前赶紧拿着银钱走出这个房间。”

“送你来的人已经死了,这些钱你可以拿着放心花,别再出现在尊主面前。”

程十愣了一下渐渐意识到面前的人在说些什么。

他以为……以为自己要死了……

“尊主圣恩!尊主圣恩!”

看着猛磕头的人,齐泊沧十分体贴地扶了人一下,但没等他将人扶起来,面前的人便弹起身抱着银钱逃命般离开了。

见状齐泊沧深深叹了一口,可惜了这人生得不错只是入不了尊主的眼。

齐泊沧站起身看向门口,哪里还有凌晏和的身影。

毫不意外,但齐泊沧还是好奇极了。

明明那么厌恶却还是没杀了送来的人,他这位好尊主到底再想些什么?

-

“公子,放花灯吗?”

看着吆喝着的老妇,凌晏和停下脚步看向她手里的花灯。

“公子是从外边来的吧,今日可是我们念安城的花巧节,在这花灯下写下心愿放到鹊喜河中,若花灯游到河流的尽头便能心愿成真。瞧公子眉间阴郁似有心结,不如放盏花灯讨个彩头。”

说着老妇也不管凌晏和应没应直接将花灯塞到了他怀中,然后拉着身旁的女童走进了人群中。

凌晏和看着手中的花灯,粉白色的祝君花。

说不清是第几次拿到这花灯,凌晏和十分熟练地在上面写下那陈旧的愿望,最后一笔落下他忍不住冷笑。

一百年了,怎么还是在痴心妄想?

鹊喜河边,凌晏和蹲下身,缓缓将手中的花灯放在河面上。

看着花灯顺着河流缓缓往前,凌晏和忽地生起跟着的念头。

他想亲眼看看,花灯能不能到河流的尽头。

鹊喜河很长,还穿过难走的深林小径,凌晏和一步步跟着,华贵的衣袍被杂草枯枝划出一道道划痕,袍边不可避免地染上尘土。

花灯往前游着,凌晏和跟着走。

到一处弯流出,岸边生出一道荆棘来,细小的刺勾住了花灯。

花灯没有游到岸的尽头。

难怪……

凌晏和勾了勾唇自嘲地笑了下。

他没了兴趣正欲转身时,余光忽地扫过了一处草丛,霎时间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回头看向离花灯不远处的擦从。

草丛凹陷了一块,似乎是躺了个人。

凌晏和快步走了过去,死寂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一时间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会法术的,只是本能地往那处走。

心悬得越来越高,离那草丛越近时,凌晏和步伐却慢了。

他缓缓地走过去,脚步轻得吓人,生怕叨扰了什么。但距离固定,总是他走得再慢再缓也有走到头的瞬间。

在看清草丛里的人时,凌晏和呼吸停了一瞬。

天地仿佛都寂静了,只能听到阵阵风声。

凌晏和弯下腰伸出手,指尖颤抖地碰了一下那熟悉的眉眼。

温热的触感。

“啪嗒——”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