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来了，跳舞的人回来了。”

围观群众可不知道他们和蒲颂的纷争，只是看到跳舞的人重新回来了, 就高兴地欢呼了起来。

并且他们在看到了楚环比出的那个中指以后, 非常感兴趣地议论了起来。

“艹啊，那是中指吧, 这个中指是什么意思啊！？”

“对那些鬼的鄙视和不屑？”

“你傻逼啊，古代就用中指表示不屑了？”

“你特么才傻逼，与时俱进懂不懂？古代有这么大的表演车？”

“……”

楚环盯着蒲颂，深吸了一口气, 顶替了聂季笙的位置开始跳了起来，踩九州是巫术舞步，九州就是指古代九州, 象征着整个神州大地, 也象征着空间, 亦可通神。

他和这个方相氏傩面的契合度比聂季笙高得多, 开始几步还有些生涩，但是几步后就渐入佳境，他看起来是神圣的、庄严的, 面具上的黄金四目闪闪发光, 竟让下面的人不敢直视。

并且他的带领下, 十二神兽也开始动了起来, 重新举起了手上的桃木弓朝着远处射出, 疫鬼们从人群聚集处被驱赶了出来，雪白皮肤的古怪女人变成了蛇、蚁虫、瘦骨嶙峋的野狗……

“我看到了。”

楚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桃木弓，一根箭搭在弓上，只朝着天上射出, 箭矢并未落地，黑夜的天上出现了一点金光。

“甲作食凶，胇胃食虎，雄伯食魅……凡使一十二神追恶凶，赫汝躯，拉汝干，节解汝肉，抽汝肺肠，汝不急去，后者为粮！”

“汝不急去，后者为粮！”

在童声吟唱的歌谣中，金光一样的箭在空中炸开成了无数金光，像是流星一样朝着四方飞射而去，在人类看不到的地方，金光组成的箭落地将无数疫鬼定死在了地上。

“流星吗？这是流星吗？”

“烟花吧，竟然还有烟花表演？”

“早知道就带着相机来拍照了。”

那边追踪着蒲颂的道士和和尚身体都停住了，然后齐齐回头，脸上都是同样的惊异。

“福生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这……”

李宣明的脸色不变，只说道：“是楚环。”

“哦哦哦哦，不可思议……”

“走吧。”

李宣明说得轻松，但是实际上，这一下是把楚环给直接掏空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虚弱，手臂软成了面条，桃木弓都抓不稳，直接从手上脱落了。

“呼——”

坚持了几秒后，他还是无力跪了下去，还好他身高腿长，跪下去的时候努力地没有软了腰，姿势看起来还是相当漂亮的，下面的围观群众还以为这动作就是仪式的一环，就连站在他身边的人都觉得这是其中一环。

“哦哦哦，楚公，环儿没力气了哦！真可怜哦。”

在人群的角落里，一个矮个子的老头对着身边站着的男人说道：“这个傩面沉寂多年，上面又凝聚了强烈意愿，怕是要迷惑我们环儿的心智啊。”

男人带着帽子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安静地站着，和热闹兴奋的人群格格不入。

楚泽阳注视着楚环的身影，说道：“他不会。”

“当然，我们环儿才不会被这种东西迷惑。”

甄半仙捻着自己的胡须，说道：“没想到这个人祸竟然是这么个人祸法。九世善人，功德圆满，半步成仙，可惜可惜。”

“捡起来，杀死它们，杀死它们……”

面具再次对楚环发出了呼唤，催促着他站起来继续。

楚环被它催得烦了，喘了几口气，不满地说道：“安静点，没看到我没力气了吗？”

他自认为自己是大声训斥，但是实际说出口的不过就是微小的气音。

“捡起来……”

“安静点。”

疫鬼都杀完了，楚环根本不管自己耳边的那些奇怪的声音，他的视线朝着远处搜索，就看到了那个大大的金色灯泡朝着远处逃窜，金色灯泡的后面还跟着好多个发光的小点。

“蒲颂。”

楚环的手在身边摸索了一下，很快就摸到了身边的桃木弓，他重新把桃木弓拿了起来，对准了蒲颂的方向。

他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但是脸上还是带着一抹冷然的微笑，他说道：“你也看清楚了，那才是始作俑者。”

“杀死……杀死他。”

面具发出的奇怪呼唤变了调子，最后锁定住了远处的灯泡。

一股力量再次涌入了他的体内，楚环的精神一振，他的手指拉开了弓，金色凝聚，看不见的箭矢朝着那个方向疾驰而出。

这一箭过后，楚环就真的倒下了。

他周围的人这下真吓了一跳，迅速朝着他靠拢过去，将他围在了中间，遮挡住了下面观众的视线。

好几个人都对着他问道：“你没事吧？”

楚环躺着对他们摆了摆手：“我没事。”

“已经差不多了，你们接着跳吧，跳祈福的傩舞就行了。”

“哦。”

李宣明只看到蒲颂的身影被一道金色的箭洞穿，他却没有像那些疫鬼一样直接死于箭下。

那个被击中的身影逐渐消散，旁边一道新的身影在重新凝聚。

“替身术！”

蒲颂的替身术已经到了神目都看不透的境界了吗？

不，不是，他也受了伤！

李宣明注视着重新出现的蒲颂那突然变得苍白的脸，拔出了自己的剑，脸色凝重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赶了上来，站到了他的身边。

蒲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像是可惜又像是不满地对着李宣明说道：“当初看你们颇有天分，便放了你们一马，结果最后你们竟然对我紧追不舍。”

李宣明：“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该杀。”

“我做了什么？”

蒲颂对着他说道：“我只是给了他一个药方罢了，我怜悯他。”

李宣明不想听他的诡辩，手指往剑上一抹，血迹蔓延，他低声念道：“飞天欺火，神极威雷！”

雷光在他的剑上跳动闪烁，他的剑朝着前面一指，雷光就直朝着蒲颂而去。

蒲颂一动不动，那雷光到了他的面前不远处就分叉，落到了他的身体两边，在地上炸出了两个坑。

“怎会如此？”

李宣明身边的一个老道长惊讶出声，这雷怎么会自动避开？

“我非妖非鬼，不过一介医生，这雷为何会劈我？”蒲颂对着他们说道。

李宣明说道：“他有功德护身。”

既然雷不劈他，那就直接动手吧。

李宣明提着剑就直接朝着蒲颂冲了过去，蒲颂手上也出现了一根翠绿的树枝，淡然地说道：“小法祭飞剑，打杀恶人命无存，吾奉飞剑老祖赦，神兵火急如律令。”

那树枝顿时变得坚硬无比，接下李宣明那一剑时，竟然发出了金戈之声。

几个和尚也上去助他，僧袍底下都是肌肉虬扎的健壮身体！

既然讲不通道理，那贫僧也略懂些拳脚。

“雷火真君，金火天丁。吾今召汝，速降真形。邪魔外道，毒龙妖精。悉皆摄捉，祛赴火轮。浇灭为灰，万劫无生！”

几个道长则从旁边朝着他围去，试图封锁他的退路，在火咒之下，地上燃起了熊熊的火苗，环境的温度迅速升高。

蒲颂不耐地朝着他们看了一眼，手上的枝条一甩，那几片树叶上就出现了点点露珠。

“日华流晶，月华流光，扫荡凶恶，万祸灭亡，真官将吏，威布雷罡，法水四布，万福来祥。”

火苗消失，炎热的气息瞬间就淡了，地上只留下了淡淡的水痕。

“我无意和你们纠缠。”

蒲颂反手一剑将李宣明击退，就打开了腰间的一个精致的药包，几缕黑雾从袋子里冒了出来，并且变得越来越多，最后甚至变得遮天蔽地，黑雾朝着朝着他们飘来，是浓烈阴气和病气，有细小的黑虫，还有雪白的女人脸，这是疫病的源头。

李宣明差点被黑雾喷一脸，他急促地后退了两步，用火符将面前的黑雾都压了回去。

“我自成仙，你们又何必阻我？”

李宣明冷声说道：“现在已经无法成仙。”

又有腥风从他们的背后扑来，回头一看，他们身后也出现了数个高大的恶鬼，各个都有三四米高，血红的身体，腰上还挂着人类头颅组成的腰带，现在正眼神垂涎地盯着他们看。

蒲颂对着他笑了笑，说道：“小道士，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我已经找到我的成仙路……呵呵。”

他低笑一声，然后转过身，身影消失在了黑雾中，李宣明正想追出去，结果一只恶鬼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

“……”

等他们再次冲出去的时候，面前只有空无一人的街道，李宣明的脸色难看地说道：“跑了。”

“他竟然还想着成仙，他如何成仙……”

道长和和尚相互搀扶着站立，脸色都不好看。

李宣明说道：“先回去吧。”

他们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也不知道蒲颂是从哪里召来的恶鬼，都半步鬼王了，好不容易才镇压下去，现在各个都是带了伤。

因为他们这一行人看起来实在是太凄惨，身份又特殊，路上遇到的行人都朝着他们投去了奇怪的视线，还有人拿着手机对他们拍照。

“这些道士和和尚是去打架了吧。”

“他们关系这么好，还一起去打架？”

“我的意思是这些道士和和尚打架……”

“我靠，佛道之争都发展到线下了吗？看他们身上的血，这是血拼啊！”

那边的傩祭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车子在藏青路的尽头停了下来。

楚环喘了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他现在需要感谢方相氏，还有感谢了十二神兽，感谢完了以后还得把他们都送走。

其他人都朝着他投来了担忧的视线，怕楚环是坚持不住。

还好，最后楚环是撑住了，只是等到最后一步跳完，他的身体踉跄，差点一头栽倒。

其他人条件反射地朝着他伸出了手，但是很快又惊恐地缩了回来。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傩面，所以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一只玉白色的手从空中突兀地出现，并扣住了楚环脸上的傩面，直接将其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