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们瞒着一切, 总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还是在无形中暴露了许多细节,例如怪声、怪动静。
塔汀也并不是真正的愚钝,不可能相处生活了那么久, 什么都感应不出来。
好吧,只是有的时候脑子转的确实比较慢。
但是抛开这个来讲,他还是觉得自己很聪明的。
很久之前, 那个小盒子里面躺着的,也是心脏。
它规律地起伏着,感受着周围的能量,直到被虫母捧起才变得乖巧。
那个时候, 塔汀有些被吓到,猛地直视这个东西, 换做是谁都很难一时间接受的。
他说, ‘吞掉它吧, 您将变得更加……’
以为是玩笑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是活生生, 还在跳动的心脏。
*
[您的选择是?]
*
颈环再次发出声音,等待着虫母的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安静的不行,不知睡恐惧还是沉默,只能听见雨滴往下砸落的声音。
[检测到周围信息素异常。]
[检测到外来物种即将……]
[请做出选择。]
[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
[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
塔汀咬了下唇,想着, 是被进了雨水吗?怎么颈环一直重复着‘同意’二字,是故障了吧。
[您的选择____]
这个时候,又显得格外正常。
他也感觉到,周围在一点点地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是天空。
乌云密布,代表着光明的太阳完完全全被遮挡了起来, 没有一丝光亮。
雨滴越来越大,像发了疯似的往下不要命地砸。
[您、的选、择,是。]颈环开始卡顿,像老式的电视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塔汀快要听不到。
[——]
塔汀早就转过了身,是背对着兰伽叶斯的。
他的后背感觉到一些温热,便转过了身:“什么……”
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他控制不住地皱起眉头。
原本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动作的子嗣,就这么血淋淋用自己坚硬的指甲抓了了进去,然后剖开自己的躯体。心脏被他一点点地挖出,最后被轻轻举起。
血液顺着往下流,一滴又一滴鲜血浸染了脚底下的土地。圈圈点点在水洼中绽开,染红了这一场雨。
生理性的恶心,这让塔汀捂住嘴巴想干呕。
这也是他控制不住的,本能反应。
心脏很安静地躺在那,不跳也不动。
塔汀想到,心脏对于虫族们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用处。他们似乎,不需要心脏也能活下去,这个结论是什么时候听到的?有些记不清了,记不清是不是这样。
还是说,
【妈妈,吃掉它吧,吃掉它。】
再怎么说,这也是心脏。是身体里的一部分,还是刚刚摘出来的。
塔汀的身子一僵,站在一旁撑着伞的兰伽叶斯看见了这一小动作,走到面前:“怎么了?妈妈。”
刚刚,刚刚是,不对。
刚刚,你不是,在献给我你的心脏吗?
现在撑着伞的,也是你。
兰伽叶斯微微俯身,“都是我。”随后右手搭在自己的左肩上,嘴角慢慢地扬起,“这幅躯体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的头发也全白了。”
“所以,我将他的心脏剖了出来,作为给您的礼物。”他笑着说道,“您每吞噬掉一颗我的心脏,成长的就会越快。”
这些话,似乎之前也听说过。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哦。”兰伽叶斯似乎看穿了塔汀的心思,说着。
塔汀眨着眼睛,目光投去在掌心里看不见任何生命的心脏里,鼻子在空气里简单地嗅了嗅。
光是闻气味并不满足。
于是,他凑过去,低下头去闻这一颗心脏。
塔汀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从来没有靠近心脏那么近过,也从未像今天这般大胆。
[您可是虫母啊、!]
故障许久的颈环诈尸,冒出了这句话,[您的血脉里,是刻着这些的。]
[吞噬掉和您连接最高、并且是您选择子嗣的心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您与他的精神契合非常高,里面其实是有……]颈环突然停顿,又很快恢复到刚才那般,[是许多个他构造成一起,每天在和您进行连接。]
[所以,你们才会如此。]
这个结果,塔汀早有预料。
不过,见到兰伽叶斯的……本身?真身?
还是有点,缓不过来。
还真是小怪物。
角都不一样啊……
这显得旁边站着的虫都弱了不少。
“妈妈,吃掉吧,吃掉吧。”
“……吞掉,吞掉。”
“妈妈——”
三道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鼻腔里依旧有着那般独特的气味。
塔汀歪着头,看了看那位剖出了心脏献出自己的,“……兰伽叶斯。”
他微微颔首,没有再出声回答。
他已知晓母亲想问的问题,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淡定自若。
【好烦。】
【能不能快点离开,不要在这里了。】
突然蹦出来的两句话,搞得有些不自然。
【快点快点把心脏给妈妈,然后你就可以滚了。】
这是兰伽叶斯的声音。
他在和另一个自己较劲。
没有了心脏的虫族,依旧可以直立行走,呼吸,进食,进行战斗。
只不过和拥有心脏形态不一样的是,他们不会再和母亲有强烈的感应了。
换句话说,就是:
你可以滚了。
所以,子嗣献出自己的心脏,就是像至高无上的虫母献出了自己的全部。不求回报,不计回报。
只想得到虫母的垂怜。
哪怕是仅仅一次也好,就当是最后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