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阮朝刚刚被吵醒, 整个还处于一种不甚清醒的茫然状态,下意识地听从了楚星澜的指令,乖乖地闭上了双眼。

在视野陷入一片黑暗的同时, 周围的一切似乎也陷入一片静寂之中。

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听不到……

只有身下的触感是如此的鲜明和真实。

阮朝将脸埋在少年的脖颈处, 小幅度地蹭了蹭, 他想起了之前被这些修士追逐的情景。

害怕被发现,他连火都不敢生,只能吃野果充饥, 为了躲避追捕,只能藏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 睡在冰冷黏腻的石头上。

山洞里到处都是虫子, 有脚的没脚的, 长翅膀的不长翅膀的, 有眼睛的没有眼睛的,个顶个的恶心又怕, 阮朝睡也睡不踏实, 生怕那些虫子会爬到他身上来……

他都这么惨了, 却还是躲不掉, 被他们带来的灵犬发现了踪迹。

那只凶恶狰狞的巨犬,死前还保持着想要扑咬他的姿势, 一整排的獠牙轻而易举就能咬穿他的皮肉, 尖锐的爪子也能轻松地刺穿他的皮肤……

他这样的炉鼎, 无论是在修士面前, 还是在巨兽面前,都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脆弱得就像是一根柔弱的花枝, 连稍微狂暴一些的雨水,都能弄破他的花瓣,打弯他的枝条。

阮朝收紧了手臂,紧紧地贴在了楚星澜的脊背上,身躯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他颤着声音,小声说:“哥哥,我有点害怕。”

有什么东西忽然撞到了他的手心里。

暖融融的,热腾腾的,驱散了他所有的迷茫和恐惧。

是之前楚星澜送给他的小火苗。

“朝朝别怕,我在呢。”楚星澜轻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样的承诺,阮朝很久之前也听到过。

他原以为过去这么久,过往的记忆早就已经斑驳,褪色,记不清了。

现在回想起来,却依然清晰如昨。

…………

六年前。

阮朝十岁。

那时的他还没有扮成女孩子,也没有显露出炉鼎的资质,他的修为堪堪到达了炼气期,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去山上抓鸡打鸟,偶尔运气来了,也能采到几颗灵药灵果,换些钱财。

他的母亲是阮家最不受宠的小姐,没有半点修炼的天赋,成年的时候甚至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母亲向来循规蹈矩,与世无争,唯一做的最叛逆的事情,就是喜欢上了一位云游的修士,并且和他私定了终身,生下了阮朝。

母亲身量纤纤,体型瘦弱,阮朝在她肚子里时又安分的紧,从来不闹腾,不作妖,偶尔一次两次未来的月信,她也没有多做怀疑,只到月份很大了,已经显怀,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这个时候如果再打胎的话,不仅会损伤大人的身体,很有可能还会一尸两命。

没办法,两人出逃的计划只能暂时终止,只能等生下孩子之后再做打算。

阮朝是个不受父母期待的孩子。

未婚先孕,无媒苟合。

如同耻辱一样印记在两人之间。

所以在生下之后就被毫不犹豫地丢弃,也是一件不会让人感到意外的事情。

母亲将阮朝丢在了偏僻的院子中,甚至连一口奶水都没有喂给他,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就迫不及待地和心上人远走高飞了。

阮家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累赘,都是必须舍弃的东西,包括这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

阮朝命很大,没死成。

他被阮家的奴仆救下了,带到了家主的面前。

阮家家主震怒,本来是打算直接处死他这个孽种的,但意外发现了他有修仙的资质,两相权衡之下,没有对他下杀手。

阮家虽说只是个末落的三流世家,但养个孩子总归还是养得起的,不会少他一口饭吃,无风无险地长到了十岁,阮朝显露出了炉鼎的资质。

每一位炉鼎颈间都会有一颗鲜红的小痣,颜色越艳,资质越好,容貌也会越出众。

而阮朝颈间的小痣,艳丽地堪比朝霞。

是百年难遇的顶级资质。

家主大喜,并且做了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他将阮朝装扮成了女孩子,将他认到了自己名下,成为了他的女儿。

然后他变卖家产,孤身一人带着阮朝前往了上界,想要依靠他,谋取一个好前程。

顶级资质的炉鼎在上界也是极为稀有的存在,一旦现世,就会引来各方势力的争夺。

家主放出消息之后,果然有无数势力闻风而动。

他待价而沽,精挑细选,想要将阮朝卖出一个顶顶好的价钱。

虽然他目光长远,知道将炉鼎带到上界,才能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但他也实在是蠢得厉害,在这个金丹遍地走,元婴多如狗的上界,他堪堪到达金丹期的修为,拿什么去护住被众人觊觎的珍稀炉鼎?

不出两天,阮朝就被人掳走了。

他被蒙住了眼睛,绑住了手脚,关在了笼子里。

绑架他的人没有虐待他,也没有打骂他,一日三餐照常给他送餐食。

阮朝偶尔听到了几声闲言碎语。

这些人打算将他卖到春风楼。

说是春风楼的人已经缴纳了定金,只等三日之后在罗源街小巷里接头,钱货两讫。

阮朝虽然不清楚春风楼是什么地方,但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被卖进去,是绝不会有好下场。

他这些天一直将自己伪装成软弱可欺的模样,为了降低他们的警惕心理,时不时还会哭上一场,可怜巴巴地祈求他们放他走。

看守他的人被吵得不行。

抓住笼子用力颠了两下,嘴巴里吐出各种污言秽语。

阮朝似乎被吓到了,哭得更惨了一些。

看守他的人很清楚上面人对他的重视,不敢对他动粗,只敢在笼子外面继续叫骂,威胁他,恐吓他,再哭下去,就把他丢到河水里喂鱼。

恐吓似乎起了作用,阮朝的哭声渐渐变得微弱起来,只剩下了一声接一声不间断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