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从临夏公安局中出去的那群人, 身上都穿着统一的纹样的衣服,不难看出来是有专门组织的。
可是以亓官辞对玄门的了解,却从来没有哪一个地方, 穿着打扮是这样半黑半白, 黑白交界处, 还勾画着太极图案的。
这种打扮,看上去有些像玄宗会选择的校服。
可是玄宗的校服, 虽然也会有太极的图案,但只是小小的胸针罢了。
不是玄宗的人,又与临夏公安局如此熟悉......
这样一个有组织的地方, 其中成员实力还如此深厚莫测,怎么看都不是等闲之辈。
韩固作为月老, 又特意选择在临夏公安局和亓官辞见面, 想必这个地方对于韩固来说,算是比较了解的。
既然如此, 那群人的身份,韩固说不定会知道。
其实亓官辞也并不是非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那位高挑男子给他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太过压迫了。
他不认为这样一个具有威胁的人,自己却什么信息都没有掌握, 是一件好事。
韩固对于这件事, 倒也没有多避讳,他直接给出回答:“你是说穿着半黑半白太极衣服的那群人吧?
他们来自国异局, 是神都官方特别行动组的人, 他们的身份对外都是保密的, 平时也比较少出现,所以你没见过。
这一次他们出现, 是有关异海崩塌的事。
临夏公安局上属国异局,他们刚才是来交代任务的。
放心,国异局的成员,一定是好人,不会心存异心的。”
国异局......
亓官辞将这三个字,在唇边反复翻滚了一圈,这个名词确实是他第一次接触。
他一直以为神都的玄门官方,会是玄宗。
不过仔细想想,玄宗以天行为首,就算内含百家玄门异人,但毕竟没有正式的官方成员介入。
即便天行不会有逆反之心,可难保神都官方不会有所忌惮。
正所谓功高盖主,皇权时期尚且还会杯酒释兵权,更不要说太平年代中,还手握整个神都异人的玄宗了。
就算此界信仰稀薄,几乎没有任何人去信神拜佛,相信玄学,却也依旧会有“漏网之鱼”,趁着水浑摸鱼,以玄学之名,行下流之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专门建立一个由官方直接掌控的玄学部门,确实比较安全。
而想要在话语权上能够和玄门第一家的【玄宗】相提并论,这个官方组织的成员,实力只会更加精炼深厚,最好能超越大部分的玄门中人。
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和【玄宗】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拥有相差无几的话语权。
所以......
那个戴着龙骨耳钉的男人,就是国异局中,培养出来的,能够与天行相对抗的人吗?
那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点了点头,亓官辞若有所思地问道:“他们当中戴耳钉,长得最高的那位,是什么身份?”
“怎么,你对他感兴趣?”韩固在整个审讯室内降下隔音灵帘结界,从饮水机中接了两杯水,又拉开座椅,示意亓官辞坐下说话。
递了一杯水给亓官辞,韩固也抿了一口润嗓子后,才继续说道:“那你还是放弃吧,那个人是国异局中的王牌,据说也是国异局中真正的说话人。
他所在的部门,是国异局中最特殊,也是最核心的一个部门,叫做——龙图卫。
而他,就是龙图卫的队长。
‘龙’在神都之中,在整个玄门之中意味着什么,应该不用我多做解释吧?
所以,小辞你最好不要对他有任何想法,他的实力很强,你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
嗯......即便是你用另一个身份,也比不过他。”
亓官辞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比谁差在哪里,从韩固口中听到这样一句堪称贬低的话,亓官辞顿时有些不爽快起来。
说他比不过就算了,怎么亓官殊也不比不过吗?
韩固口中的话,分明也是在委婉表达,亓官殊也打不过那个人。
可是想起来自己和那个人擦肩而过时,感受到的威压,所有的不服气又堵在心口抒发不出来,一时间更加郁闷了:
“他很厉害吗?”
这下意识的问话,其实就类似于一位穷人被有钱人用红票票打脸后,为了显得自己没有那么不堪,说一句[有钱了不起吗] ,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没想到......
“很厉害
——比天行大人还厉害。”
韩固肯定道,末了,还在话的最后,用天行作为衡量,来突出这个人的厉害。
比秦政还厉害?!
亓官辞这会不说话了,所有的不岔都在听到这句话后,化为了错愕和震惊。
说比不过亓官殊就算了,可秦政是谁啊,他是天行啊!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亓官辞,不,亓官殊知道——这个天行,不是指玄宗天行的天行,而是——
凌霄的天行啊!
天道之下第一神,这个称呼可不是平白无故说的。
哪怕秦政现在还是人身,没有选择恢复法相,那他在凌霄之下,也该是数一数二的强者啊!
以凌霄的性格,不可能让其他人比秦政还厉害。
凌霄对天行,给予了最大的权限和纵容。
可是韩固,神庭的月老,天行的下属,却对他说那个龙图卫的队长,比秦政还厉害!
这......这还是人吗?!
神都官方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种变态?为了从玄宗口中分出一部分话语权,神都官方也太努力了吧!
张了张嘴,亓官辞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选择全部咽下。
好吧,那看来他确实比不过。
知道这一点,亓官辞最后的一点不爽也消失不见。
比秦政厉害的家伙,用怪物形容都算浅薄了,和这种人比起来,自己那点本事,好像确实有些拿不出手。
跳过龙图卫的话题,亓官辞这才开始询问李翌阳的事:“对了,韩教授,您是在哪里发现李翌阳的魂魄的?”
话题回到正事上,韩固的态度也严肃了几分:“在上京大学通往旧书店的路上。
我本来是打算去旧书店找瞿君查找一下异海相关资料的,正好当时上京大学向我发来了讲座邀请,我就先去了学校,和校长商量了讲座事宜。
从学校出来后,我选择打车去旧书店,就是在路上,我看见了李翌阳的魂魄,他当时整个鬼身都要被冲散了,我看他身上没有死气,便想着先把魂体保护下来,没想到这位小同学居然认识我,向我哭诉撞鬼的事。
我担心他灵魂撑不住,便决定先带他来临夏公安局,因为这里直属国异局,所以相对冥府势力,我比较熟悉。
毕竟我来自神庭,冥府虽说与我们暂时合作,可终究是两个部门,我也不能总是劳烦他们。
而且这里的审讯室都比较特殊,可以温养鬼魂,以方便审讯,正好可以让这个小同学的灵魂得以稳定。
再后来,我从他口中得知他和你是室友关系,我想着你之前被刺杀的事,担心这件事也是冲你来的,便通知你了。”
这么巧?
在韩固准备去旧书店的时候,收到了上京大学的邀请,又在从上京大学去旧书店的路上,遇见了快要消散的李翌阳?
这些时间,是不是卡得有些过于精准了呢?
韩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身为神明,他也不是什么蠢货,所以他在说完事情经过后,立刻问道: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种被人牵着脚步走的感觉,每一步似乎都落在了对方的算计之中。
小辞,你确定你最近很安全,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吗?”
韩固能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偏偏他一步步去回想,顺着这些线索往下去查,又什么都查不出来,仿佛真的只是一件巧合罢了。
但这么多的巧合结合在一起,韩固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背后没有任何龌龊的。
也正是因为什么都查不到,又隐约感觉被牵着脚步走,反而让韩固更加担忧起来。
这一次对方的手法,似乎比之前的几次明面刺杀,都高级了不少。
韩固忍不住感觉心里有些后怕,担心亓官辞这一次会着了道。
比起韩固的担忧,亓官辞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知道自己裁决人的身份摆在这里,就一定不会少得了凶险算计。
不过,这一次对方的这步棋,确实下的够精妙。
如果不是韩固遇见了李翌阳,又特意叮嘱他以白无常的身份过来,恐怕他现在还被瞒在鼓里,在玄宗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
嘶,不对啊!
如果真是想要害他,又为什么一定要让韩固发现李翌阳呢!
亓官辞脸色一变,顿时有些头疼起来,这下局了又故意留下线索,让他追查下去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固没有打断亓官辞的思考,反而是伸出手,开始掐算起来。
就算他现在神格受到压制,可是对于一些事件的推测预算,还是不在话下的。
韩固的手指快速点了几下,又突然停住,脸上的表情也古怪极了,他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又重新算了一遍,可得出来的结果,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沉默片刻,韩固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小辞,你......是不是有什么追求者?”
亓官辞:“?”
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会想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不是在商量李翌阳灵魂离体,还被算计引出亓官辞的事吗?
怎么突然扯到追求者上去了?
摇了摇头,还好亓官辞戴着面具,不会被看出表情的窘迫和尴尬,亓官辞轻咳一声:“应该......没......没有吧。”
他平日里与人交集得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习,也就是成为生无常后,还稍微认识多了一些人。
但这些人中,怎么看都不可能存在他的什么......追求者啊。
韩固神情严肃,摇了摇头,还是坚信自己的掐算:“你再仔细想想?”
看韩固这样子,大概是算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亓官辞也懒得和韩固在这里猜来猜去,直接问道:“您要不直接告诉我,您算出了什么?”
“桃花,还是一朵看不清是好是坏的桃花,”韩固收回手,用更加奇怪的眼神打量亓官辞起来,“一般而言,说人命犯桃花只有两个结果,一是红鸾正缘,一是烂果孽缘。可像这样根本看不清是正是孽的桃花缘,实在是古怪。”
亓官辞挑了挑眉,他对自己有没有什么桃花不感兴趣。
还是那句话,金瞳裁决人的身份在那里,他不可能会有任何桃花,早晚都要感情凉薄。
连瞿镜都......
连瞿镜都断绝往来了,就更不可能会有什么桃花对象了。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您推算李翌阳的事情,就只推到了我身上有桃花?”
韩固用一种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神情摇了摇手指:“卦从不骗人。
对方这一子下来,本该是劫,这背后的人目的在你,只为害命。
可偏偏就是这朵看不清的桃花,朝你偏了心,透了底,才让李翌阳没死成,又引起了你的警惕。
这一局下来,每一步都按照致命的方向走,却又每一步都偷放了一丝生机,让你活了下来。
你说,这奇不奇怪?
杀手心中有感情,这可是大忌啊,偏偏还就是发生了。
小辞,你确定你最近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人吗?”
“没有啊。”
亓官辞大概听懂了韩固的意思,韩固是想说这次的局,本来是为了害他的,可是下杀手的那个人,却对亓官辞生出了异心,不忍心下狠手,于是故意透露出漏洞,让亓官辞发现。
但这怎么可能呢?
新界那些的杂碎们,哪一个不是恨不得把他这个金瞳裁决人扒皮抽骨,再食肉饮血的?
怎么会对他生出什么怜悯之心?
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种道理玄宗的三岁小孩都知道,更不要说新界那群疯子了。
几乎是在韩固问出的一瞬间,亓官辞就条件反射地给出了否认的回答。
不过在否认后,他的脑海中又突然间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在病栋之中,对他处处放水,行为古怪的小疯子。
眼神闪烁些许,亓官辞迟疑了一下,慢吞吞补充道:“等一下......好像,是有一个奇怪的家伙,但我不确定。”
那个穿着尧疆服饰的小疯子实在太奇怪了,他根本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势力,又是什么目的来接近他。
实力未知,背景未知,却穿着尧疆特有的服饰,还能够叫出他监考官的身份。
这个人一定不简单——秦政都不知道他是监考官呢!还是他自己告诉秦政的。
但这个小疯子,却直接对他说出了“监考官”三个字。
尧疆之中,知道他监考官身份的,只有峒楼的修罗们。
可亓官辞坚信修罗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并且这个人,他确实没有见过,那这个人的身份,就值得考究了。
这些想法,亓官辞当然不能告诉韩固。
涉及尧疆内部的隐私,就算韩固是月老,也没有资格知道。
好在韩固也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他只是想提醒一下亓官辞多注意自己身边有没有出现古怪之人。
看亓官辞现在这样,应该是有嫌疑人选了,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插入这场因果。
说完李翌阳的事,亓官辞也没有什么继续留下的理由,于是指了指坐在一旁安静喝水的小怪物,对韩固道:“韩教授,这个家伙还需要麻烦你安排一下了,它是从异海中出来的。”
韩固端水的手一抖,直接撒了大半水出来,但他丝毫没有狼狈的意思,反而微瞪双眼,望着小怪物惊讶:“这家伙是从异海中出来的???异海中的怪物也可以跑出来的吗?!”
小怪物听到了异海的两个字,立刻抬头,等韩固的话说完,乖巧点了点头:“是啊,我是从异海中出来的啊,怎么了?除了我,还有好几个朋友也出来了呀。”
“还有好几个!”
韩固的声音更加颤抖,他努力保持着镇定:“除了你,还有多少怪物从异海中出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异海中的怪物进入现世,很可能会带来不可逆转的危害啊!
异海中被关押的怪物们,可都不是善茬啊!
它们要是从异海中出来,那岂不是意味着,它们可以在现世中大开杀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