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殊用手撑着下巴,有些赞叹地弯眸微笑,那双属于亓官辞的棕色双眼,在顷刻之间眼神发生了变化。
明明用的还是同样一张脸,明明眼睛的瞳色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可眼前的这个人,气场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只是一个眼神的转变,就从良善无害的大学生,变成了威严尊贵的裁决人。
范无咎下意识身体一颤,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让他忍不住想要下跪匍匐。
这种强悍的规则威压,还是在亓官殊特意控制过后的敲打!
亓官辞,不,亓官殊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他到底是谁!
亓官殊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毫无节奏地在桌面上敲打着手指:“小范大人,你很聪明,但你的聪明,有的时候,很可能会害死你。”
话音落下,范无咎的瞳孔骤缩,他的呼吸错乱一瞬后,脸色立刻开始涨红起来。
可这份红晕,却无关羞涩,而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握住了他的喉咙!这双手正在不断收紧,隔绝他吸入新鲜的空气!
虽然他是鬼差,按理说是不用呼吸的,可这双手扼制住他的脆弱后,依旧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亓官殊眉眼的笑容越来越明艳,但他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凉薄。
范无咎很想要自救,可他居然完全动弹不得!
他被迫定在原地,直面感受死亡的逼近!
“哒哒哒......”
亓官殊漫不经心敲着手指,饶有兴致地看着范无咎越发紫青的脸色。
就在范无咎体内仅存的一丝氧气都被消耗完毕,快要窒息时,亓官殊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下。
“哒。”
指尖落下,范无咎突然感觉到身体一阵放松,像是所有的压力,都在顷刻间泄洪而去。
范无咎立刻用手捂住自己颈部,张着嘴毫无形象地大口呼吸起来。
同时,范无咎的眼中布满了惊恐和畏惧,低下头去,不敢再抬头看亓官殊半眼。
要杀他的——是亓官殊!
亓官殊只是敲敲手指,就可以将他的生命把玩其中,这种轻而易举掌控他人性命,并习以为常的上位者气场,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可以拥有的!
但范无咎现在不敢继续追问了,也不敢再继续猜测了。
他是冥府神职,可这个身份,在亓官殊的眼中,显然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他没有资格再继续猜测了。
亓官殊说的对,这份不得当的小聪明,很可能会害死他的!
范无咎沉默下去,却没有半点受挫的自闭和委屈,他心情复杂极了,同时也只剩下了害怕。
他终究只是个孩子。
亓官殊温和一笑,语气和亓官辞几乎没有半点区别:“小范大人,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您这幅不想再理会我的样子,可真让我寒心呐。”
范无咎:“......”
QAQ,你?!
你有本事再把这句话说一遍,我可是小朋友,我真的会闹的!
“属下不敢,君后恕罪。”
识时务者为俊杰,范无咎能屈能伸,果断选择放弃追求真相,当一个“蒙鼓人”。
范无咎有心想装傻,可亓官殊并不打算让他就这样混过去。
他双手握拳,拳头相叠放在桌面上,又把自己的下巴搭了上去:“哦,对了,差点忘了说,小范大人,刚才的那杯果茶中,我特意为您加了点小料哦。”
“......”
太欺负鬼啦!!!
小正太绷不住了,他弯下嘴角,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却还记着自己身为首席的身份,强忍着不落泪。
小范大人在体内运转周天,意图找到亓官殊口中的“小料”,但他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介于亓官殊很会骗人的前科在那,范无咎是打算不多想的。
万一亓官殊是在诈他呢?
但亓官殊这表现出来的乖张不定情绪,以及刚才真的差点杀了他的举动,又让范无咎不敢不多想。
脸色神色变换多彩,好一会,小范大人选择站队:“哥哥,我错了,你不要和我生气,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瞿君。”
下雨了,你知道打伞了,前方有坑,你知道拐弯了。
现在发现自己斗不过未来老板娘后,范无咎果断选择支持老板娘。
反正早就知道老板娘的秘密了,半条腿上了贼船,现在还不如彻底上了,保守一个秘密也是保,保守两个也是保。
老板娘人好看,实力又强,看这气势和威压,估计老板以后也是乖乖听话的份。
那还要啥自行车啊!现在不站队,更待何时啊?
早日打进内部,何愁未来不升职加薪!
这一声“哥哥”喊的又脆又甜,小范大人也是一个会充分利用自己条件的主。
偏偏亓官殊还就吃这套,他摸了摸范无咎的头发,语气轻柔:“乖,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此话一出,范无咎立马摇头:“不敢不敢!能配得上您喜欢的,只有瞿君一个人!”
不提瞿镜就算了,范无咎这一提,亓官殊的兴趣也上来了,他问道:“小八啊,瞿镜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司君,可我看你们冥府中人,对他态度都十分尊重。
你叫我君后,能用的上这个称呼的,不是大帝就是冥王。且他所佩戴的戒指,并不像是一个小司君能够拥有的,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好嘛,亓官殊是什么身份没有挖出来,现在就要被反套出瞿君的身份了?
范无咎不太开心,可他已经决定站在亓官殊这边了,有些事,就算他不说,也不能骗亓官殊。
但瞿镜的身份是冥府中的重要机密,范无咎只知道瞿君很特殊,却并不知道瞿君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摇了摇头,范无咎回答:“回君后,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只有冥府的管理层才知道瞿君的档案,我虽然是无常官,可我所接触的公务,仅限于导游部。七哥倒是有可能知道,七哥接触的公务,会涉及些许阴司公案。”
范无咎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他,亓官殊知道他没有说谎。
仔细想想也有道理,范无咎再怎么有能力,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冥府就算人员再稀缺,也不至于让一个小孩子背上那么多担子。
问不出瞿镜的身份,亓官殊也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他思考了一下,又问道:“那,你认不认识一把白色的弯刀?那把刀看上去很凶,出现的时候,还会有百鬼哭嚎。”
“同悲!”
在亓官殊描述这把他在考场中见到,此界太平手中所使弯刀的时候,范无咎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刀名。
“这是酆都大帝的武器!您见过大帝?!他还好吗,他现在哪里?”
骨刀同悲,是历代酆都大帝的武器。
骨刀一出,万鬼同悲。
这是大帝的象征,也只有大帝才能够使用这把神器。
亓官殊所描述,完全就是同悲的模样!
可大帝已经失踪多年了,亓官殊现在能够描述出骨刀的名字,必然是见过的!
他若是见过同悲,就一定见过酆都大帝!
大帝可是冥府的顶梁柱,要是找回大帝,瞿君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的负面祟气了!
完全没想到会从范无咎的口中,听到这么炸裂的消息,亓官殊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酆都大帝的武器么......
当时同悲是被此界太平召唤出来的,可是最后挥动同悲的,却是672和此界太平。
能够使用同悲,这两人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是酆都大帝。
但如果此界太平是,没有理由冥府会认不出来。
大帝失踪......672被囚禁......
嘶,这样一联系,那这位被病栋囚禁的神明病人,居然是酆都大帝吗!
672是酆都大帝,那此界太平又为什么可以召出同悲呢?
瞿镜和酆都大帝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就是酆都大帝?只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封印了一魂?
他封印胎光,假造出亓官辞这个身份,属于魂在体内,未分离。
可672个瞿镜明显和他不太一样,莫非瞿镜和自己相反,是魂在体外,将魂分了出去?
所以才在病栋囚禁了672的同时,瞿镜还能在此界活动?
那672的神志不清,会不会除了有药物控制原因,还有分魂的原因?
嘶,理论成立,难道真是自己推测的这样?
亓官殊将这个猜测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的打算,他其实也不在意瞿镜是什么身份。
管他是酆都大帝,还是一个小司君,只要他是瞿镜,就够了。
他堂堂尧疆少司官,选一个法定配偶,还不需要看对方是什么身份。
反正不管是什么,都只会得到峒楼长老的一句:蝼蚁之辈,尔敢高攀?
一想到峒楼长老,亓官殊的表情不觉变得有些古怪无奈起来。
坏了,差点忘了,这还是个大问题。
要让长老同意瞿镜入赘,不,是他嫁过去……
嗯......好像还是瞿镜入赘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越想越头疼,亓官殊冷哼了一声后,扔给了范无咎一枚小铜钱。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的健康码时间应该快到了吧?赶紧回去吧,这枚铜钱你拿着,有事用它联系。”
不打算再和范无咎有任何交谈,亓官殊站起身来身了个懒腰。
舒展完身子,亓官殊目光柔和下去,伸手摸向自己胸前。
衣服下,有一枚戒指被挂在银链上,紧贴在靠近心脏的位置。
“对了,小八,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
“君后您说。”
亓官殊长叹一口气,抬起眼来,表情认真:“焃鴠日后,如果你发现我变了,请你......”
......
小包厢中的谈话最终还是被埋葬在夜色之中,除了范无咎,没有人知道在这间包厢中,亓官殊交代了什么。
只是在亓官殊离开时,范无咎一直目视着亓官殊的离开。
直到看不见人影后,才眼中尊敬又复杂地对着亓官殊离开的方向抱拳鞠躬:“属下范无咎,恭送君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