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和你姐姐团圆吗?(1 / 2)

白发男人来的气势汹汹, 提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陌刀,在地上拖行,刀尖与地面摩擦, 不断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可他好像并不在意这声音的难听, 丝毫没有收到声音的影响, 一步一步在大厅中,闲庭漫步般走着。

整个大厅的布局有些古怪, 偌大的一个空旷地方,靠近里面的那一边,正中央却摆着一块方正巨大的镜子, 镜子的两边,分别有一道楼梯, 向上盘旋。

整个大厅干净利落, 除了这面镜子,还有摆在进门没多远地方的登记台, 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干净,反而透露出了几分别扭的古怪。

亓官殊离楼梯的距离越来越近,可直直面向的镜子中,却并没有提刀男人的身影!

整块镜子中, 完整反射出大厅的布局, 就连登记台上偶尔以及翻动的登记手册,都可以清楚照出来, 唯独照不出亓官殊。

有一种说法, 是说已死之人, 也就是鬼,是无法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身影的。

想起来之前秦政说的, 你已经死了,亓官殊只觉得有些好笑。

白发男人扫了一眼镜面,并没有因此生出任何心情的波动。

在楼梯口前站定,白发男人再次开口:“你最好不要让我亲自上去找你,我的耐心有限,只给你三秒钟的时间,如果你再不出现,我就直接拆了整栋楼。”

在声音中加入了灵气的力量,即便只是在楼梯口轻飘飘说了一段话,可这威胁的声音,却能够清晰地传入整栋楼的“居民”耳中。

大厅的灯光开始闪烁,像是突然短路了一般,在急促的抽了几下后,一阵带着些许腥味的风吹过。

腥风吹起白发男人的额前的碎发,风意冰凉,行过之处,还隐约结出了轻薄的冰片。

亓官殊不为所动,等风停下后,楼梯间上,出现了一位穿着藏青色长衫的男人。

男人手中撑着一把白伞,伞面光滑剔透,看上去如玉石样精致。

伞面上刻着一条巨蛇,蛇瞳睁开双眼,那双眼睛翠绿碧青,是玉石,又生动极了。

男人面色有些病白,却一点都不显疲态,长发拖在身后,用一根墨绿色的发带,松松垮垮束起。

妖性十足,只看一眼,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妖精”。

男人眨了一下墨绿色的双瞳,用打量的视线,将亓官殊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

目光落在亓官殊手中提着的那把陌刀时,忍不住瞳孔一缩,展现出属于蛇类的竖瞳。

青衫男人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亓官殊陌刀上盘着的两条蛇骨上,好一会,才心惊胆战地问道:“敢问道友这蛇骨,是出自哪里?为何它的骨上,有这样古老沉重的威压?”

对于男子的询问,亓官殊态度还算不错,他举起陌刀,手指轻柔抚过蛇骨,动作温柔宛如在与什么亲爱之人相处。

“这是老祖传下来的,据说这上面的蛇骨,是来自洪荒之前的冥蛟,”亓官殊提到老祖的时候,神色之间化开冰霜,融为春水,语气中的自豪更是掩都掩盖不住,“岑先生跟脚为蛇,才会感受到冥蛟的威压,但这终究只是枯骨一具,岑先生不必担心。”

岑颂卿颔首,脸上的畏惧倒是稍微褪去了不少,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

忍不住往楼上走了几阶,让阴气包裹自己,以远离大妖的威压,岑颂卿这才继续开口:“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你这楼中,有一位从新界逃出来的叛徒,我要杀他,岑先生不会拦我吧?”

亓官殊提到新界的时候,眼底的厌恶根本藏不住,如果可以的话,他估计是想直接一刀劈了这栋鬼楼,直接一了百了。

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他就算再怎么权利大,也不能无缘无故劈了人家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岑颂卿作为鬼楼新任老板,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普通百姓的事,亓官殊才会给他几分薄面,没有一上来就动粗。

新界的叛徒?

听到亓官殊的这句话,岑颂卿的眉头也不觉皱了起来,他沉默几秒,也严肃了几分:“明辉楼是已经发展出自身祟域的念祟,即便我现在是明辉楼的主人,却也并不能完全操控它。

如果真的有那种杂碎,仗着楼中管理疏漏,逃了进来,那岑某,定当配合先生,将其捉出,给予惩戒。”

在大是大非上,岑颂卿还是非常理智的。

固然亓官殊上门找茬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道德,可是如果这件事一旦扯到了新界身上,那么只是上门找茬,也就不算什么了。

只是岑颂卿有些疑惑,为什么新界的人,会逃到明辉楼来。

明辉楼只是一栋鬼楼,还是一栋能力低下,居民温和的鬼楼,除此之外,还在上京中,明确记录到了玄宗特别关注档案之中,只要一有异动,玄宗那边的人,就会立刻发现。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合适躲避的地方。

“先生可知那位叛徒,现在所局哪号房间?是否需要岑某提前封锁明辉楼,以防叛徒逃脱?”

明辉楼中的所有居民,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大部分时间,这些居民,也不会随意串门。

可以说,每一个房间号,都代表了一位鬼居民。

只要知道房间号,岑颂卿作为明辉楼暂时的主人,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困住居民,封锁房间。

岑颂卿虽然有心帮忙,可亓官殊并不知道那位叛徒住在几零几。

他会知道有渣滓逃到这里来了,还是因为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他曾经在那些前来刺杀自己的鬼祟身上,留下了印记。

顺着印记,亓官殊找来了这里,并且,他也能够通过这个印记,直接去锁定目标鬼祟的位置。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前往动手,也是在给那个家伙最后一个机会,如果那只鬼祟不愿意承这份情,也就不能怪他,不顾一面交情了。

“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岑先生,抱歉,请恕我可能要将您这地方弄脏了。”

和岑颂卿扯了好一会有的没的,距离最开始的三秒钟倒计时,已经过去了不止几分钟了。

亓官殊很讨厌这种时间不被自己控制在掌心的感觉,他打断岑颂卿的话,再次开始运转灵力,一点点淬入陌刀之中,想要直接上去,把那个渣滓找出来。

气氛一瞬间再次变得紧张起来,岑颂卿抿唇不言,却也没有要阻挡亓官殊的意思。

他只是静静看了一眼亓官殊,往旁边推开了半个身位,手中撑着的那把白伞上,巨蛇的双瞳逐渐半虚起来。

“您请自便。”

岑颂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让出身位后,开始在心底盘算着,如果亓官殊真的要在明辉楼中大闹一番,这修缮维护的费用,以及向居民们赔礼解释的费用,估计又将是一笔不少的费用。

也不知道,这笔开销,能不能找玄宗天行报销一下,怎么说,明辉楼现在也是在玄宗的卷宗记载之上吧。

青衫男子叹气,他到底还是实力太低了,如果他的能力可以再强一些,那么在有外人进入明辉楼的那一瞬间,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困住对方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帮忙,都使不上什么力气。

亓官殊提着刀继续往楼上走,他的每一步,都和上山的时候一样,坚定且稳健。

他对自己的目的地,有着明确的认识,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有着清楚的了解。

对付这种家伙,他根本就不需要太过认真。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亓官殊的身影,即将踏上第二层的那一刻,整栋鬼楼内,再次卷起了一阵凉风。

岑颂卿立刻提起警惕,握着白伞瞬移到了亓官殊身边,在警惕之下,他也顾不上害怕亓官殊陌刀上的那两具蛇骨。

蛇类的视线到底还是有些不太清楚的,可他修成人形后,他的视力,就可以随着实力的上涨,而变得更加清晰了。

快速环视一圈,岑颂卿握紧白伞,将亓官殊牢牢护在自己身后:“先生,小心。”

他的实力属实算不上厉害,但在未知前方是否危险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勇敢地站在了亓官殊的身前,将其护在了身后。

因为他知道,亓官殊的性命,一定比自己更加值钱。

对于他们这种后天修成的小妖来说,亓官殊这般金光护体,功德满身的人,一直都是他们羡慕又尊敬的人。

更何况,在命道权重面前,他们这种小妖,是绝对比不过亓官殊这样的金光仙骨的。

又因为岑颂卿是因为观自在菩萨,一场造化后,得以重获新生。

对于神仙们,他就更加敬畏了,就算是一命换一命,他也心甘情愿。

有人会护在自己身前,亓官殊早就习惯了。

从前在尧疆的时候,几乎整个尧疆的尧民,都会下意识站在他的面前保护他。

这个保护,并不是看不起亓官殊的意思,而是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亓官殊毫发无损。

岑颂卿都已经做好了要就此牺牲的准备,但亓官殊却并没有真的想让岑颂卿去死。

拦住岑颂卿些许,亓官殊语气平淡:“既然来了,就直接出来吧。”

“什么?”

岑颂卿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亓官殊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就立刻理解到了亓官殊的意思——

那个逃到明辉楼的叛徒,主动出现了。

“监考官。”

一阴森冰冷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间传来,伴随着声音的响起,整个楼梯间的温度,再次下降了几分,绕是身为冷血动物的岑颂卿,都忍不住被这骤降的温度,颤了一激灵。

岑颂卿仔细辨认了一下这道声音,确认自己对这道声音,没有任何记忆和印象,这是一道他不熟悉的声音。

看来真的明辉楼中,真的有其他的东西混了进来。

意识到这一点,岑颂卿的脸色不觉有些复杂起来,身为明辉楼的主人,他居然连有人混了进来,都不知道!

这对于他来说,可真是奇耻大辱!

脸色阴沉下去,岑颂卿寒眼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在靠近二楼的楼梯口处,感应灯还没有亮起,只能靠着一楼这边的灯光,隐约看到一道形状诡异的影子,正从二楼的楼梯口,打了下来。

又是一个知道他监考官身份的家伙,看来新界那边的人中,确实有尧疆的内应。

亓官殊暂时不想去问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监考官身份的,他只是有些好奇,这只鬼祟......

“你也是从异海中跑出来的吗?”

这话问的轻松,仿佛只是寻常的一句“吃了吗您嘞”,可是一旁完整听完整个对话的岑颂卿,却忍不住心口一跳,并且心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将心从喉间跳出来一般。

刚才先生说了什么?

异海?

是那个异海吗?!那个传闻中的妖怪监狱,所有犯有罪业,有违天理,就会被困于境域,终身不可逃出的异海潮境吗?!

碧绿色的双瞳开始剧烈颤抖着,岑颂卿咬死牙关,不敢再这种关头,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来打扰二人的对话。

屏住呼吸,岑颂卿撑着白伞站在白发男人身边,胸口在特意的屏息下,居然一点浮动都没有。

要是不注意看的话,估计会直接以为这是一个精心雕琢出来的仿真人像。

“......”

“是的,监考官。”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久到亓官殊都以为这家伙是不是趁机逃跑的时候,这只鬼祟终于开口回答了。

鬼祟的声音有些破哑,破风响拉动的声音,大概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的吧。

亓官殊忍不住挑眉,这家伙的嗓子......是被后期破坏过吗?怎么听上去,马上就要把嗓子撕扯断裂一般?

破锣嗓子话音落下,二楼的楼梯口处,拿到造型迥异的影子,终于开始了移动。

黑影缓慢下行,透过反照在墙壁之间的影子,不难看出,它的移动似乎没有明确的上下起伏。

一般而言,一个人上楼或者下楼的时候,属于这个人的影子,都会根据脚步的跨动,呈现出有节奏的上下颠簸。

可这道黑影的下行,却完全不一样。

它不但没有明显的上下颠簸,反而是十分匀速的平行下行。

一个人就算身体控制能力再好,也不太可能做到一点破绽都没有的平行上下。

除非,那个人是踩在扶手电梯上,只有人本身处于一个和地面平行的状态时,在机器的帮助下,倒是可以达成身影的平行上下。

可明辉楼作为一栋有些年代的鬼楼,尤其是在电梯都没有普及的年代,是绝对不可能在普通的楼层过道中,安装扶手电梯的。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这个正在移动的身影,没有双腿,没办法用前后抬腿的方式行走。

但这道身影也没有左右扭动的浮动,也就排除了他是爬行类动物的可能。

[这家伙的双腿,也被人打断了?所以只能用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滑行下来?]

这个念头很快就浮现在亓官殊的脑海中,才刚刚想到这,二楼的那个鬼祟,也已经滑到了一楼楼梯口处。

这个奇怪身影的主人,也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亓官殊和岑颂卿面前。

——

这家伙和亓官殊猜测的一样,双腿已经被彻底打断,大概是他从这样滑行的方式适应了许久,膝盖处居然都已经磨破了皮肉,露出了里面的白骨。

而这只鬼祟的大腿和小腿,更是因为白骨的不断擦磨,只能靠着些许硬经,勉勉强强连接着两段。

他只是从二楼滑到了一楼,双腿上已经开始结痂的腐烂部分,又再次扯裂开来,淌露着鲜红的血液。

大概是一直没有去清理过伤口的原因,这双腿上,甚至都已经生出了白白点点的腐虫,以及一团一团粘合在一起的烂肉。

不只是双腿,鬼祟的脸部似乎也遭受过一次重击,有一般的脸,都被打坏,骨头乱窜不说,看上去着实有些恶心。

或许这鬼祟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不好看,所以他特意用了一个大披风,将自己从头包裹了起来。

这样的直接闷头,反而会让伤口因为闷热,而更加恶化。

这样的闷热乱包下,腐烂的腥臭和鲜血的刺鼻,包括长时间没有打理过身体的酸臭,全部聚合在一起,在一瞬间,朝着站在楼梯上的两位男子扑涌过去。

难怪呈现出来的影子,会那么奇怪。

原来竟是因为,这只鬼祟本身就已经没有一个人形了。

岑颂卿:“......”

亓官殊:“......”

岑颂卿的跟脚是蛇类,对于气味本来就比较敏感,这么多令人作呕的气味组合在一起,差点没有直接给他的鼻子,宣判死刑。

立刻抬手,用手捂住口鼻,岑颂卿还是没忍住背过身去,撑在楼梯栏杆上,无声干呕了几下。

实在是太难闻了,用垃圾站的臭味形容,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