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轻到几乎听不见声音的呢喃, 从床榻上满头津汗,眉头紧皱的大祭司口中响起。
大祭司双手中的神桐木几乎要捏到深刻指印,他气息粗重漂浮, 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在床榻上, 睡得并不安稳。原本就不算贴身的亵衣,也因为大祭司梦中的挣扎, 扯开了衣领,露出被薄汗打湿,还沾了几缕银发的锁骨。
就是入梦, 也要清醒自持的大祭司,居然在这场风雨交加的夜晚, 坠入了梦魇, 被困在生死离别之中,成为心魔。
梦境之中, 亓官辞闭上眼睛,亓官殊的视线也在随之消失。
但他瞪大了双眼,强迫自己将眼前的一切,都刻入脑海中,将此界太平悲恸欲绝, 抱着怀中已经失去生机的亓官辞, 无声落泪的画面记住,将亓官辞宁愿身死, 也要告诉亓官殊, 他喜欢瞿镜的感情记住, 将梦中经历的一切记住。
他叫亓官殊,他喜欢瞿镜。
他叫亓官殊, 他喜欢瞿镜。
他叫......
亓官殊。
他喜欢......
瞿镜。
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入眼却是一道寒光冰冷,亓官殊的肌肉记忆比脑子想的更快,还没有从悲恸之中脱出身来,便已经伸手朝着寒光打去。
手腕相交,拳脚跟上,没有动用任何的灵力,只是最原始的肉.搏,却招招狠戾,打着要将对方致死的态度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大祭司睡得有些久了,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在招式之间,他居然隐隐落于下风,又或者说,是对面压根没想伤到他,处处留情,没有真的下狠手。
大祭司压根没注意到来人是谁,也不在意来的人是谁。先打了再说,等人落于刀下,还没有什么他亓......他卫琅玹问不出来的犯人!
念头一起,大祭司的情绪更加焦躁,心头之间埋了一条看不清的火线,正在星星点点地燃烧着,反抗着“卫琅玹”这个称呼,他的心底,有一道听不清的声音在告诉他——
他不是卫琅玹,他不是大祭司。
可,
如果他不是,
那他是谁呢?他叫......
什么来着?
门外的风雨并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随着夜深,愈发大了起来。
雨滴打在竹叶和窗户上,劈里啪啦发出声响,寒风入户,又有屋内两人在斗争,房内的铃铛被摇得铃铃乱动,似乎在代替两人,诉说无法出口的心乱。
亓官殊思绪万分,他感觉自己做了很长一个梦,他甚至还能回想起,在梦中的那种爱意深长,与诀别落寞。可现在醒来后,却发现,他居然已经记不清梦中发生的故事了!
怎么回想,梦里的种种,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将背后的故事和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
就像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记起来,所以强制抹去了他的记忆。
这种混沌的感觉,让亓官殊头疼欲裂,又成为“卫琅玹”太久,下意识觉得自己的眼睛,入夜后便不再清明,一来二去,他居然还没看清和自己打斗的人是谁。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半分。
多了几百年的战斗经验,亓官殊很快便找到了对方的格挡漏洞,翻手震掌,以四两拔千斤之势,卸去对方的力道,拍在对方手腕上,将对方手中的银光打落。
“叮啷。”
银器落地的同一时间,亓官殊灵力凝成的陌刀刀尖,也已经抵在了半瘫在地的黑衣人喉前。
眉眼间的冷冽和杀意才刚升起,亓官殊正打算质问来者何人,便对上了黑衣人缓慢抬起的脸。
卸去了铃铛和配饰,乌黑的长发只做简单的样式,半披在身后,他身上穿着简单的墨色长款中衣,丝绸的质地,在屋内摇摇晃晃的烛火下,泛着轻微的流光。
年轻英俊的少司官,紧抿双唇,眼尾染着不知道是委屈还是被打疼了的飞红,闪动泪光抬眼。
一个简单的动作,被百里若做出了别有一番意味的效果。
他虽然抬起了头,却执拗地半垂双眼,赌气一般,不去看亓官殊,半躺在地上,也不起来,仰着下巴,用自己的颈部,去凑亓官殊的灵刀,大有一副“师尊好生薄情,如果师尊想要,那就杀了我吧”的气氛。
终于有时间看清来人长相的亓官殊,在对上百里若那张少年意气中带着艳丽的容貌时,诡异的愣在了原地。心口猛地一跳,这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无关愤怒,也无关震惊,反而有几分委屈的酸涩。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百里若这张脸,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有一种久别重逢,迷雾散去的感慨和心悸。
“......”
“你......你半夜三更,不好好在自己房间里休息,跑来我这干什么?”
意图“加害”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教养多年,亲手锻造的刀,亓官殊方才的怒气,在顷刻间被堵在了胸口。他几乎是立马朝着一旁掉落的银光看去——
本以为他会看到什么匕首凶器,却不想,地上掉落的,居然是一面已经裂开的银底铜镜。镜面碎成多份,亓官殊侧首望过去时,正好对上他提刀对徒弟的荒唐模样。
这?
白白度假郑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