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迟懵了一下。
在最开始,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仍一只手抓着锁链往自己肩膀上比划着,而另一只手则本能地探过去, 想要抹去那点水光。
叶溪闻没躲。
咸涩的液体浸透指尖,靳迟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 也在一瞬间彻底慌了。
“怎么了怎么了?”
他又焦灼又懊恼,悔恨自己不应该这么投入, 忽视了叶溪闻的反应, 也冒出了极细微的一个想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停下,不应该告诉叶溪闻?
这想法让他更难受了,他不敢用力,怕把人碰坏了,只好用一只手背慌乱地给人擦着眼泪, 另一只手想去碰碰叶溪闻肩膀, 但是又不太敢真的触碰, 最后只好犹犹豫豫虚虚停在半空之中。
嗓子仿佛被扼住一般,靳迟极为用力, 才终于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叶溪闻用力地摇了下头。
但周身太过昏暗,靳迟不敢确定,他犹豫着伸手,想要安慰般拍拍叶溪闻脊背, 可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出手, 腰间忽然一紧。
明明是那么小的空间,那么近的距离, 但叶溪闻却硬是撞进他怀里,让他觉得心口都跟着一空,泛起点疼。
“对不……”
“对不起。”
叶溪闻先于他开口,声音闷闷的,还带了点哑意。
靳迟:“啊……?”
他有点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叶溪闻深吸了一口气,“我有点后悔了。”
“什么?”
叶溪闻没说话,只用力抱着靳迟,深深嗅着靳迟身上仿若深海的气息,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昨天夜里还见过的那根腕足。
也是曾经实验所带来的。
如果他当时,能够多问几句,多些怀疑,甚至……亲自去看看,去干涉,那就好了。
他垂下眼,还有些本能地依恋,想要蹭一蹭对方——这也是他承自幼年,一直改不掉的习惯。
这一抱,直将人抱得肌肉紧绷身体发烫,叶溪闻才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点对方的变化。
他连忙放开人,默默后退几步,调整好心情,努力忽视掉方才发生的一切,状若无事般问:“那接下来呢?”
靳迟却没像往常一般顺着他。
男人眉目深敛,垂眼专注地望着他,手中长链也不知何时早被丢了回去。
“叶溪闻。”
叶溪闻仰起头,与男人对视着,怔怔意识到,这似乎是靳迟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靳迟抬手,粗粝的指腹带着试探意味,最终轻轻按在了叶溪闻眼尾处。
那里还泛着点可怜的红。
他声音也低沉沉的,问:“为什么哭?”
叶溪闻随着他的动作,近乎是被迫地仰起头,眼尾的红更重了,看起来宛如被人欺负了一般。
可他自己却一无所觉,仍与靳迟对视着,声音也染上点点低落。
他也试探般地,伸手轻轻碰了下靳迟锁骨的位置。
隔着一层作战服,却已经仿佛要感受到那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叶溪闻忽地想起他们的前几次见面,每一次靳迟都伤痕累累。
……远不止这里。
“是不是,很疼?”
问出这句话时,叶溪闻只觉得声带都在发颤。
靳迟愣了一下。
他本能地低头,看了眼叶溪闻方才想要触摸的地方,然后骤然意识到,那是锁链曾穿过的地方。
在电光火石之间,心脏微微收缩,他明白了叶溪闻在问什么。
但有东西比他更快做出回应。
几乎在瞬间,叶溪闻眼前一黑,连呼吸都被迫停住。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一寸寸抚过脸颊,又恋恋不舍地揉过脖颈喉结,留下一圈圈的红痕,但叶溪闻一无所知。
呼吸被掠夺,肺叶都染上某种深海的气息,叶溪闻晕晕乎乎,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搞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但下一秒,眼前骤然闪过一道雪亮刀光,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入掌心,是柔软的,甚至还挣扎着扭动了一下。
叶溪闻茫然睁眼,便见身前男人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收刀伸手,拎起他掌心中还不甘心挣扎着的小半截腕足就要走。
他急了,立刻伸手拉住靳迟,将那小半截腕足重新抱回来。
靳迟表情一僵,过了一两秒才转过身来,僵硬着道:“我不是……对不起……我,”
他笨嘴拙舌想要解释,但奈何对着眼前人伸出腕足,甚至还是那一根腕足这种事千真万确,实在没办法否定。
只能惴惴不安地等着叶溪闻的审问。
——会质问吗?会讨厌他吗?会觉得他是怪物吗?会觉得他很没礼貌很冒犯吗?
各种想法搅得他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