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通◎

哪怕有一个完全日式的名字, 中原中也给人的感觉也不太像是日本人。

他有一张偏向欧洲人的立体脸庞，更别说还有衣着与生活习惯的加成。总的来看，说他是混血的外国人大概也是有人会信的。

但是与外在不同, 他走在和式院落中的时候, 周身的气场竟然和此地场景意外的相合。

维持着匀速前进的稳定步伐，周边古色古香的装饰一晃而过。借由此, 中原中也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教导者——

“这就是天赋吧。”

和现在不同，当时还未从港口黑手党离职的尾崎红叶抬袖遮掩笑意。

作为中原中也刚加入组织的引领人, 尾崎红叶偶尔也会抽出时间, 教中原中也一些在黑手党中的生存之道。

教学地点不确定, 时间也不确定。但如果可以，通常他们会在独属尾崎红叶的个人茶室中完成当天的学习。

后来直到中原中也适应了□□，尾崎红叶才减少了课程，直至完全停下。

——从这点上看，尾崎红叶的教导者当的比森鸥外靠谱的多。

不过课程是停了, 陪大姐喝茶倒成了保留节目。中原中也没事的时候, 经常会来坐坐。

也正是这个特别的地点，让尾崎红叶发现了中原中也身上的这点小特质。

“能耐下性子陪妾身喝杯茶的孩子已经越来越少了。”茶香行云流水的铺开, 绣着大朵刺绣的袖摆流云一样的划过香气，“中也，尝尝吧。”

“这是这月从华国走私来的新茶, 细尝之下, 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呼——”

一阵烟雾不知从何处飘来, 剩下的话在轻烟中缓缓散去了。

木头的气味和着不知名的香料味低调的环绕于空气间, 中原中也回过神, 发现自己正端着一盏茶水, 坐在一间茶室里。

他没有立即开口说话, 只是皱眉把茶盏放下，又打量了一圈周围。

和室归和室，却也到底不是和记忆里分毫不差的那一间。

座下的榻榻米似乎是新制不久，还有苇草的草木气。

茶叶就更别提，在红叶大姐那里，由走私的顶级茶叶喂出来的敏感度判断，杯子里这玩意根本不是茶叶泡出来的东西。

一切都似是而非的厉害。

中原中也眉毛一点点的扬了起来，他看向对面，“解释一下？”

有人停了片刻才歉意道：“……抱歉，这位客人。”

中原中也的对面当然是有人的。

和他相对而坐的人年纪不大，身上穿着再简单不过的衬衫黑裤，看起来似乎十分正常。

但是讲道理，不是谁都会把女士和服当成普通外套日常穿着的。

而且。

他是男性吧。

执着一支长烟杆的青年无奈的拢了拢袖子，烟杆小幅度转了转，敲到了一团烟雾上。

烟雾飘了飘，在这一敲之下委委屈屈的团出了一个团子的固体形态，落在了桌子上。

结果不知道怎么，它滚来滚去的噗的落进了茶壶里，最后一声不响的化在了水中。

疑似店主的神秘人似乎是呛了一下，在中原中也富有存在感的注视中他咳嗽了一声，放下了烟杆。

“是这孩子太过调皮，领您去了梦境。”

中原中也侧目。

【这孩子？】

到底是接受过现实生活磋磨的可靠成年男性，换过前些年的他，说不定会在这幅场面下目瞪口呆。

现在他学会了更不动声色的转换情绪……虽然他还是挺意外的。

大概是看出了中原中也的感想，青年坐直身体，笑道：“想必您有许多问题想向我询问，那么就从最基础的自我介绍开始吧。”

“我是四月一日君寻，中也先生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四月一日。”

“如您所见，现在在别人的委托下，我暂时代管着这家可以实现愿望的小店。”

“而店里挑选客人的方式……”自称四月一日的人顿了顿，笑道：“其实说是这样说，也要是客人自身希望来到这里才行。”

——因为只有心怀愿望的人，才会与这家店结缘。

“那么中也先生，您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呢？”

……

实现愿望。

中原中也咂舌。

他能看出来眼前的四月一日说的八成不是假话，但是如果这是真的，果然还是太过吓人了一些。

这是什么，人形许愿机？

“倒也没到人形许愿机的地步。”四月一日下意识摸向了烟杆，在意识到室内不止他一个人后，他示意了一下，“可以吗？”

中原中也不在意这个，他点头点的随意，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孩子……”

“他没事。”

看着中原中也松了口气的样子，四月一日也放松了下来。

“见到了中也先生本人，我才发觉了一件事。”

【原来之前津岛描述的竟然还算靠谱。】

中原中也的脾气性格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他还以为全是津岛厚厚地家长滤镜作祟呢。

不过换谁来都会心有余虑吧。

毕竟津岛那种脾气性格都别扭到死的人，正常家庭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养出来啊！难度也太高了吧！即使是自学成才难度也还是太高了！

所以一开始他真的以为是津岛的双亲（？）都有责任的……

现在看起来，责任还是另一位未曾谋面的那位监护人更多一点，是他误会了。

中原中也：“什么？”

四月一日干脆连烟杆都先放到了一旁，“鉴于您的性格比我一开始想象中的好上太多，试探也成了没什么必要的事，所以有些东西我就直说了。”

虽然不清楚对面这个代理店主的思考回路到底是什么，不过能少点波折自然不错。

中原中也示意他请说。

四月一日：“正映照了唐国那边所说的言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在我这里许下愿望后，必须要遵守等价交换的原则，才能将愿望变成可以成真的现实。”

“而中也先生不同，在接下来的交易中，您完全可以直接暂时跳过付出代价这一环节，直接进入实现愿望的阶段。”

注意到中原中也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四月一日坦诚道：“中也先生不用太奇怪，我这里的生意没有过破例的时候。”

“您的代价，已经有人替您支付清楚了——以预付的方式。”他竖起一根手指，意有所指道，“所以，您想什么时候收取这个即将达成的愿望？”

中原中也明白了。

“提前支付代价的……不是太宰那家伙就是人间失格吧。”他说，“听你刚刚的话，你是人间失格的朋友？”

四月一日苦笑：“我这边的认知的确是‘朋友’，但是津岛君可不像是这么认为的。”

“你认为是就够了。”中原中也站了起来，漫不经心的传授经验之谈，“他啊，和某条青花鱼类似，是绝对不会主动拉住别人伸出的手的那种人。要想他亲口承认你是他的朋友，那可有的等了。”

四月一日若有所思，“这是您作为神明的谏言吗？”

“……哈？”中原中也惊讶的看了四月一日一眼，接着才说道，“这只是作为人类的同理心在作祟而已。”

“一直等不到回应的单方面认同不是很糟糕吗！”

尤其还是对着宰科生物。

特别容易心累。

四月一日笑了起来，“再一次觉得，津岛和污浊能有您这样的人在身边，是件很幸运的事。”

中原中也露出了胃疼的表情，似乎是想反驳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样子。

四月一日摆了摆手，“既然已经决定了现在就去达成愿望，那就快点出发吧。我看看……时间还是挺紧的。”

“那么——小多，小全！”

拉门唰的被拉开了。

两只萝莉跳了进来。

她们应声而入的速度不是很能细想，不然很容易就会得出她们估计一直在门外偷听的这个事实。

多露：“四月一日~”

全露：“四月一日~”

“客人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哦！”

四月一日：“……”他歉意地说，“有时候她们的好奇心会有点重。

“接下来由我带您去院子，之后的操作要在开阔地完成。”

他表达歉意的对象这方面倒是没打算抓住不放，只是压了压帽子，就匆匆的跟着他离开了。

多露和全露哒哒哒的跟了上去，临走之前不忘小心的关上门。

室内的景象溶解一样的缓缓消失，从茶水中冒出个头的烟雾团子懵懂的扭了扭身体，细细的叽的叫了一声，然后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嗝。

烟雾浓重地荡起，褪色一样的人影出现在了这片逐渐变成了漆黑空间的地方。

被四月一日君寻打断的梦境重现，在无人的空房间里继续上演。

——“大姐，中也先生，首领传唤。”

无面的下属传达了首领的命令，喝茶的两人站了起来，坐电梯去了顶层。

办公室外，尾崎红叶进去后，中原中也倒是被拦下了。

那天很反常的，首领办公室门外的护卫都有些神思不属。中原中也不由多看了他们几眼，大门开合间，他脸上的焦躁愈加严重。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办公室内迟迟没有新消息传出来。

中原中也点了一支烟，又因为想起来这里是哪而不耐烦地熄灭了。

香烟夹在手指间，一时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烦躁的气息萦绕着，习惯了的烟草气难捱的像胶水一样窒息。

就在某一个限度快要绷至极限时，门开了。

“哎呀，是中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