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雁活活被他气笑了。
苗霜翻了个身,抬腿搭上对方骨折过的小腿,用力夹紧:“谁准你私自拆了夹板的?”
才愈合不久的骨伤哪里经得住他这般折腾,祁雁疼得轻抽冷气,很想把腿收回来,又怕硬拽反而别断刚长上的骨头,只得咬牙忍了:“……是你提前布置不跟我说,我以为那些苗民要冲进来,不得不寻些东西防身。”
“就凭这几片破竹子?”苗霜又摸出了骨刃,将剩下的竹片也削得七零八落,“将军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我都有点好奇了,或许我不该阻拦他们,就该放他们冲进来,看看你这手无寸铁的半截人在他们手里能活多久。”
祁雁:“……”
他原本只拿了一片竹子,剩下的还能重新绑回去,这下好了,被苗霜削得一片都不剩。
“不过看你这上来直取人命门的样子,真能让你杀上几个也说不定,”苗霜将一片削尖的竹子递给他,“不妨试试这个,看能不能捅穿我的脖子?”
祁雁将那竹片打落在地,不太自在地别开眼,被误会让他有些烦躁:“我没想杀你,只是没第一时间认出是你。”
“将军和我当了这么久的患难夫妻,连我的敏|感点在哪都一清二楚,居然辨别不出我的气息?”
祁雁呼吸一停,莫名回想起那微韧的一小块与众不同的触感,耳根不可抑制地烫了起来,眼神躲闪:“你能不能……不要总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谁让你非要给我下毒,我看不清也听不清,怎么分辨出那是你?”
“只是这样就分辨不出?”苗霜眯了眯眼,似乎很不满意,“我即便不用眼睛不用耳朵不用鼻子不用蛊虫,也能判断出你是你,哪怕你碎成了渣,我也分辨得出那是你的渣,不是别人的。”
祁雁:“…………”
他自是不信有人能有这种本事,只当他在无理取闹,冷淡道:“你该休息了。”
“将军还是该多练练,别总把希望寄托于你那虚无缥缈的内力,万一你恢复不了呢?”
祁雁皱眉:“你明明答应我……”
“我只答应治好你的腿,让你变回一个健全人,至于其他的,我可没担保过。”
苗霜说着翻了个身,大概是真的打算睡觉,不再搭理他了。
祁雁沉默下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腕上狰狞的伤疤提醒他,这双手曾经受过怎样严重的伤势。
能恢复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这双腿亦然。
他的确没资格要求苗霜给予他更多,是这段时间逐渐恢复的身体给了他过高的期待,让他产生了不切实际的贪望。
苗霜其实完全没道理在他身上下这些功夫,他不知道他是想将他变成人傀,还是真的想要助他取代季渊,如果是前者,那么治好他的腿应该就已经达到他的预期,如果是后者……
这个家伙究竟为什么对他有这样的信心?
想让大雍换个皇帝,想给族人争得不一样的未来,他去选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岂不更好,比如某个封地的王爷,比如那些拥兵自重的节度使们。
任何一个都比他更有可能翻了这大雍的天,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一个一无所有的废人,到底哪一点入了苗霜的眼?
祁雁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自己挪上轮椅,看了眼地上已经碎成一条一条的竹片,打算重新找点东西固定小腿。
正要离开,又听见苗霜的声音:“你的骨头已经长好了,没必要再绑,除非你用锤子敲,否则断不了,再不按摩肌肉会萎缩得更严重,你自己看着办吧。”
祁雁回过头:“你没睡?”
苗霜把被子往上拉,盖住脑袋:“睡了。”
祁雁:“。”
他转动轮椅离开了房间,一出门就碰上来给他送药的向久,向久张嘴要说话,祁雁急忙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声点,”他回身关上门,“你阿那累了,要休息。”
“哦,”向久立马换上了极小的音量,用气音对他道,“我把药热好啦,你趁热喝。”
祁雁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今天不用吃梅子了,你去玩吧。”
向久点了点头,跑下了楼梯。
外面的幻术已经消失,附近一片安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院子里空了的虫罐证明那遮天蔽日的虫潮并非幻觉,向久在附近转来转去:“奇怪,小白去哪里了,刚刚还在的……”
祁雁叫来明秋明冬,让他们帮忙烧了些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他忍着疼按开了小腿的肌肉,回到房间,又从苗霜的诸多首饰里找了根银簪,慢慢束好了头发。
铜镜中映出他的面容,不算清晰,但也能看个大概,他视线下移,落在喉结边的小痣上。
这东西好像还和第一次看到时一模一样,并没有变红。
可之前他明明……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