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雁仙尊……泊雁仙尊!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算个人,又是不是还活在世上,却只想把这名字捏碎了,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听见过。
究竟为什么要把他认成泊雁仙尊,是他和那人长得像,还是都有一个“雁”字?
手指再次触上脸颊的伤口,指尖慢慢用力,伤口在按压下流出了更多的血,迟来的疼痛终于爆发,面部肌肉微微抽动起来。
不喜欢他弄伤自己,不喜欢人傀有瑕疵……是因为那个人完美无瑕?
究竟是喜欢他的脸,还是喜欢他的身体?
看着他的脸就能想起那个人,和他做|爱时也将他当成那个人,恨他、折磨他、喜欢他、照顾他……通通是因为那个人!
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替一个不明不白的家伙承受苗霜的怒火,又凭什么要因为他享受苗霜的恩情,如果苗霜给他治伤仅仅是想看他变得“完美无瑕”,变成心目中那个人的样子,那这伤他宁可不治!
什么共同谋划,不过是在骗他,从一开始接近他,和他成亲就是带着目的,把他变成人傀才是真正想法,那样他就是完美的,可供观赏可供亵|玩还不会反抗的泊雁仙尊!
这该死的苗人……
祁雁的视线落在地上,看向那些散落的碎瓷,冰冷的瓷片反射出微光,边缘锋利又尖锐。
他慢慢弯下腰,伸出手,想要将瓷片捡起,可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抻到了腿筋,剧痛顺着双腿传来,他脖子上青筋凸起,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瓷片的刹那,不断偏移的身体重心终于失控,他整个人摔到了地上,双膝直直跪进碎瓷当中。
“……呃!”
痛苦的闷哼从喉咙里滚出,他差一点疼晕过去,胳膊用力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锋利的碎瓷刺进了皮肤,他好像全无所觉,一点点伸出手,够到手边最近的一片碎瓷,用力将它攥进掌心。
手掌瞬间被瓷片割破,鲜血淋漓,他却不管不顾,粗暴地撕扯开脚腕缠着的绷带,照着后踝缝线的刀口处狠狠割下——
瓷片即将划下的前一秒,不知藏在哪里的白蛇突然窜出,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祁雁猝不及防,本能地将白蛇甩开,手里的瓷片也同时脱了手,手腕内侧被咬出两个血洞,他一脸震惊地看向白蛇,那蛇一改往日温顺模样,嘶嘶地冲他吐着信子。
蛇毒迅速蔓延,青紫色的纹路顺着伤口一路向上扩散,祁雁用力掐住了手腕,却无济于事,很快就感觉浑身脱力,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去外面晒药材回来的向久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手里的药筛跌落在地,他惊慌失措地跑出了院子:“阿那!阿那!”
*
苗霜独自进了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或许他只是无处可去。
满脑子都是那张熟悉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分不清那究竟是祁将军,还是泊雁仙尊。
又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分别。
祁将军的壳子里住着泊雁仙尊的灵魂,哪怕已经忘了他,却忘不了他的苍生道。
他合该是那个被遗忘的人。
他不过是他证道路上的绊脚石,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祁雁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在无理取闹。
泊雁仙尊身后有亿万众生,唯独不该有他这个满手罪孽的祸世魔尊。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仙道魁首对他这个魔尊心慈手软?他没有。
任何人都配得到泊雁仙尊的庇佑,只有他不配。
他们本就是仇敌,是对手,唯独不该是夫妻,是朋友,他们从来不是一条路上的人,终究也不会走到一处去,就算强行扭在一起,也逃不过分道扬镳。
苗霜仰起脸,看着树叶缝隙间漏下的阳光,忍不住伸手去接,那阳光明明落在他掌心,可手掌合拢时,手心里依然一无所有。
他自嘲地笑了。
他竟妄想在这一方天地里和祁雁有不同的结局,真是脑子进了水,不论是曾经的他和祁雁,还是现在的他和祁雁,都注定背道而驰。
苗霜懒洋洋地靠着树干,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耳边没有祁雁的声音,真是让人身心舒畅。
但很快,一道稚嫩又惊惶的嗓音就远远传来:“阿那!阿那!”
向久在杂乱的植物中艰难穿行,终于追上了他的脚步,气喘吁吁道:“阿那!祁将军刚刚从轮椅上摔下来了,还晕倒了,阿那你快回去看看吧!”
苗霜冷冷地瞥他一眼,不耐烦道:“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