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 辎重终于抵达。
辎重部队送来了大批的粮草和军备,够他们这五千人用上一阵了。
狄历没有再向他们发起进攻,想必是得知汉天子御驾亲征的消息, 正在商讨对策。
此时此刻,祁雁坐在营房里, 也在和麾下将领商讨下一步作战计划。
鹿鸣塞暂时是守住了,有祁雁坐镇, 狄历人很有可能不会再打来,他们仓促集结兵马,这么多天过去,粮草应该也要耗尽了。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是抓紧在漠南草原上放牧,待到秋天马匹骠肥体壮,再继续南下入侵,那时大景正值秋收农忙,国力最弱,狄历可以抢个满载而归。
祁雁看着桌子上的军事布防图, 眉头紧锁,现在他们的防线已经从大漠收缩到了阴山山脉, 若是再失利一次,河套落入狄历人手中,他们就会失去阻截狄人的天然防线,关中地区乃至整个中原都将暴|露在敌人的铁蹄之下。
虽然阴山防线也没那么容易突破,想翻越连绵起伏的群山,只能寻山间缺口, 沟谷低地,鹿鸣塞算是一处,另外两处在几十里外的双阙塞以及鹿城隘口, 几地之间皆有驿道相连,他们这里行路方便,狄历若想换个地方突破,却要绕过群山,麻烦得很。
再往东走,就是朔方和河东的交界处,那里是一片丘陵,并无天险可依,因此有重兵把守,河东虽爱看风使舵,但那是大景内部的事,在抵御外敌这件事上不会含糊。
他若在这些关卡处加派兵力,把狄历拦在阴山以北也不算太难,或许对现在的大景来说,这是最明智的决定。
可他不甘心。
祁家没了,雁归军没了,现在连他们世代镇守的漠南也没了,死去的人不会复生,可失去的土地他无论如何也要夺回来。
不能退让……绝对不能!
夏天结束之前,他务必要将狄历人赶回漠北去,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将军。”议事刚刚结束,就有人敲响了营房的门。
祁雁回过神来:“说。”
“又有几个兄弟伤重去世了,”那士兵微微红了眼眶,“刚刚送来的药品,也还是没能……”
祁雁:“……”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城内为数不多的营房全都用来安置伤员,在今天辎重抵达之前,许多伤者甚至分不到药品,现在药品好不容易够用了,却还是姗姗来迟,为时太晚。
在外面都已经听到了伤者痛苦的呻|吟声,祁雁站在门口,一时竟犹豫着没有再踏入一步。
里面的人却已经发现了他,失去了一条腿的士兵痛苦地嘶嚎着:“将军!求您了,给我个痛快吧!”
祁雁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他走到无人处,看着军医和前来帮忙的士兵们忙碌地进进出出,有时送水和药品进去,有时抬着尸体出来。
要是苗霜在就好了。
以他的医术,肯定能抢救回更多人。
祁雁看着掌心的生死蛊,感觉心口又开始疼了,他明明都能听到“虫语”了,却没办法驾驭它们,他可以受贯心一剑不死,却根本帮不了其他人。
“将军!”这时又有人叫他,“能搭把手吗?”
“来了。”
*
半月后。
“祁雁个龟儿子!”剑南节度使彭鸿飞正破口大骂,“借走了老子的兵,还不给老子支援!那是南照和西蕃联军,老子手下就这四万人,让老子拿什么守!”
果然不出祁雁所料,大景和狄历一开战,西蕃也趁机添乱,向河西发起了进攻。
好在河西已早有准备,陇右道一时间战况胶着,暂时还没让西蕃讨到好处。
西蕃一动,早已等待多时的南照也按捺不住了,吸取了上次被祁雁打得落花流水的教训,这次他们直接向西蕃借兵,让西蕃帮他们一起攻打剑南。
但西蕃已将主力派去河西,一时半会儿也调不回来,见河西恐难攻克,不免又对剑南动起了歪心思,便东拼西凑整合了剩下的部队,借给南照四万人。
南照自从上次战败就憋着一口气,这次说什么也要在大景身上啃下一块肉来,竟举全国兵力孤注一掷,加上从西蕃借的兵,硬是凑出了十二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向剑南。
彭鸿飞听到南照发兵的消息,气得是吹胡子瞪眼,这姓祁的真是跟他命中犯克,一跟祁雁沾边准没好事,短短两年时间,剑南一会儿天灾,一会儿人祸,好不容易等到祁雁坐稳了皇位,还没喘口气呢,南照又打来了。
“可您当时不也痛快把兵给出去了吗,”下属开口道,“那四万人都是流民,自从让给祁……陛下,咱军费也不缺了,不然的话,咱就算有人,也没钱打仗啊。”
“滚!”彭鸿飞踹了他一脚,“老子能不知道?用你多嘴?”
他颇为烦躁地一摆手:“去去去,再给我探。”
“是。”
下属领命去了,不多时,又有人闯了进来:“启禀大人!府外有人求见!”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