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霜落在他手腕上的指尖一顿。
那皮肤上的温度愈发烫了, 撤了内力以后,他似乎更加无法阻止伤病的蔓延。
苗霜终究是没忍心掰开他的手,内心的愤怒犹如渐退的潮水, 最终剩下的唯余叹息。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他问。
“不知道,”祁雁抱着他不肯撒手, 把脸贴在他身上,有些疲倦地合上眼, “可能很久了。”
回京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在靠内力压制身体的不适,现在被迫收了内力,浑身的疲惫和酸痛开始疯狂上涌,变本加厉地想要将他吞噬。
苗霜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略显憔悴的面容和眼底的乌青,又问:“多久没睡过好觉了?”
“有几个月了。”祁雁轻蹭他的手掌,对方指尖的凉意冰得他很舒服,能给他发热的头脑降温。
“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你不在身边以后。”
“……”苗霜倍感无语, 刚登基那几天他就感觉祁雁状态不对,捅了自己一剑, 他还以为他过去那个劲儿了,给他把脉也没再看出太多异常,便以为他只是暂时心情郁闷,过一阵子就会好。
谁料非但没好,还越来越严重了,雁归军的事终于彻底将他击垮, 他用生死蛊强行让他振作也无济于事,可当时时间紧迫,他的确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一直以来都对祁雁抱有太高的标准, 总觉得他不会真的倒下,却忘了他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极限,会有支撑不下去的那天。
就算是泊雁仙尊,也会有精神崩溃的时候,一向孤绝冷淡之人也会露出绝望的表情,会嘴唇颤抖地求他不要死。
又何况是现在的这个。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敢隐瞒病情欺骗于他,他扣住对方的下颌,迫使他抬头看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不想让夫人担心。”
“……”
现在倒是坦诚了,但这迟来的坦诚并不能让苗霜就此放过他,冷冷道:“你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事情败露的那天,我就不担心了?”
“事情败露,你会生气。”
“……所以呢?”
“生气了就会折腾我。”
“然后?”
“就没多余的心思用来担心了。”
苗霜:“……”
真想拧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摸向对方额头,果不其然,烫得要命。
不光装了水,还烧开了。
不然怎么能说出这种胡话。
他没好气道:“还能站起来吗?回寝殿。”
“不回,”祁雁竟拒绝了,“朕还有奏折没批完。”
苗霜才压下去的怒火又噌地一下蹿了起来,眉头一皱:“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批什么奏折?”
“朕没病,”祁雁坚持,“用内力本来能压制住,是你非要我撤了,我再重新压制下去,你别管我。”
苗霜:“…………”
祁雁松开抱着他腰的胳膊,居然还真尝试去用内力压制,却不知为何浑身没劲,这内力一散,就再集中不起来了。
“压制啊,”苗霜在一边看戏,皮笑肉不笑道,“不是没病吗,不是用内力就能治好吗?快原地痊愈一个给我看看,我的好陛下?”
祁雁尝试了半天也没成功,身体绵软无力,头脑也昏昏沉沉的,他有些狐疑地看向苗霜:“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我可什么都没做,”苗霜把手一摊,以证清白,“你这么厉害,还需要我做什么?我这个医师全无用武之地啊,你自己就能搞定一切。”
祁雁百思不得其解:“可我压制不了了。”
“废话,”苗霜终于神色一凛,“自己病成什么德性了自己不清楚?自欺欺人别真把自己骗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寝殿?!”
陡然拔高的音量让门外候着的太监们齐齐一哆嗦。
居然让陛下“滚”……也就只有大巫敢说这种话了吧。
祁雁愣了一下,好像终于意识到内力并不能治病似的,撑住坐榻扶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这一起身更是晕得厉害,路都走不稳了,苗霜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又喊来明秋帮忙,两人半拖半架地总算把人弄回了寝殿。
祁雁被按在龙榻上,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苗霜扶他躺好,吩咐明秋道:“你看着他点。”
明秋点头:“是。”
苗霜转身便要离开,却又被祁雁抓住了手腕,对方滚烫的掌心烙着他的皮肤,却没有几分力度,只勉强做出挽留,虚弱道:“别走……”
“我去给你配药,听话,安静躺一会儿。”
苗霜尝试掰开他的手,却引起对方更大的抗拒,祁雁拼命抓住了他,一只手力气不够,就两只手,苦苦哀求:“别走,求你。”
苗霜:“……”
明秋适时地开口道:“大巫,要不您将药方写下来,奴婢去抓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