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个人想点事的时候他一般会去那个咖啡馆。咖啡馆有两层,只是二楼一般没人,他经常去二楼。那次去的时候咖啡馆老板说,二楼有他一个朋友在打电话,应该会打很久,不像平时那么安静。
他最终还是去了二楼。楼上确实有人在打电话,就坐在窗边,声音不大,但因为空间安静,所以能够听到。
不止打电话,还哭。纸巾抽得一张接一张,拿水杯的手颤颤巍巍,酝酿了半天结果没喝进去一口水,全喂给了桌子。
因为能够听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之类的话,他原本以为是和异地女朋友之类的打电话。
坐在那不想听也能听到点内容,他后来才知道这个人是在和朋友打电话,因为朋友去国外留学,不能像以前一样经常见面才哭。
只是短时间不能和朋友见面,结果哭得这么汹涌澎湃,打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电话。
当时他对这个人的初始印象就是一个很爱哭,并且还没有独立的人。
“……”
其他人听着,视线安静地转向在镜头前从没掉过泪,很久之前甚至还是个酷哥形象的宋某又。
宋余又本人也不知道还有这茬,当时的记忆都模糊了,更不知道当时店里居然还有个人。
黑历史猝不及防被翻出,他一双眼睛睁得像铜铃,想辩解什么,又发现没什么可辩解的,于是把头转向没人的一侧,只当自己不存在。
想死的心达到了顶峰,他开始认真思考是听黑历史被挖出还是听旁边这人唱歌来得更加折磨。
温方然再见到那个很爱哭的人的时候是在一段时间后。
当时在的地方有个大剧院,戏剧或者其他演出都能承办,学校有个歌剧定在那边演出,他和当时的导师一起去帮忙查看场地。当时有场演出,演出的就是那个人。
很好认的一张脸,见过一次之后就能记住。当时在后台,距离上台只有不到几分钟时间,进展却不那么顺利。据说伴奏的乐团在得知对方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后临时加价,要求获得更多的报酬,否则不配合上台。
他和导师去的时候,乐团成员已经在递回曲谱,一只只手往对方面前又挤又伸,说不干了。
在这种临近演出的时候变卦,压力不是一般大,更何况面对压力的还是个学生。
之前见过对方在咖啡馆里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他原本以为按照正常发展,对方会忍不住哭或者答应加价。
但是没有。
人没哭,也没有再商量的意思,真的接过了递回的乐谱。大概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接过,本就没真打算不干的乐团成员还死死捏着乐谱,乐谱从手里被抽走的时候发出了一阵摩擦声。
再下一瞬间就是纸张撕裂的声音,突兀又清晰。
撕碎的纸张被随意抛上半空,乐谱落下的时候孤身站在乐团对面的人腰挺得笔直,笑着说:“那你们走吧,记得把你们的这堆垃圾带走。”
碎纸片落在身上,乐团的人没上台,也没走,他也是,就这么看着人转身独自上台。
大剧院有台充场面的老钢琴,对方硬生生用老钢琴临场发挥来了场即兴,在满满当当的观众眼底下唱完了预定的歌,一点不带慌张,气息也一点没乱。
舞台聚光灯明亮刺眼,但远没有撕乐谱的那瞬间来得灼眼。
只是可惜导师要离开,他没来得及看到之后的演出,也没来得及认识一下。
所以他后来找了个机会去到对方的学校,提出想要人教他唱在大剧院听过的那首歌。
他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知道不能放掉那个机会,每次有时间就往对面大学跑。
然后他正式出现在宋余又的世界里,带着那五音不全,对方听了想打人的嗓子。
“……”
温方然边回忆边讲着,最后像是彻底陷进回忆里,低沉的声音轻浅,脸上一直带着点笑,眉梢缓和。
大学认识,比其他人以为的还要早太多。一直陪着面对人生的重大转折点,一起见证事业的飞速发展,其他人原本想说什么羡慕,结果出口前想起这两个已经分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下,一时间陷入一片安静。
之前隐隐发紧的胸口这下是真有点开始抽痛了,在直播间里一直认真听着的观众也是。
【笑着听,听完了就笑不出来了,这浓浓的be感,救命!!!】
【这下我知道他俩是真谈过了,但谁来救救我啊!别人磕cp是有开始但不一定有结果,这边不仅有结果,甚至已经结束了啊!谁来把我从坑底拉上来!】
【好消息,好多年前喜欢过的情侣居然是我最喜欢演员和最喜欢的歌手,坏消息,分了】
【还是入股徐总吧朋友们,流水的人生过客,铁打的朋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现场安静了半天,最终还是燕子率先出了声,战术性喝水后说:“没看出来余又老师是那种会哭的人。”
现在的余又老师自己也很难想象自己哭起来是什么样子,抹了把脸说:“都是以前的事了。”
已经太多年没有哭过,他都忘了自己以前还有这种表达情绪的方式,也不太想记起来。
旁边的温方然转头看过来,想说什么,最终止住了,只安静地放下手里已经说过的卡片。
要是可以,他觉得多哭出来会更好。
很久之前这人还会哭,有时候还会哭着玩,但葬礼之后就再没掉过一滴泪,从葬礼当天开始就很平静。
像是接受了事实一样,不哭不吵,只经常在客厅沙发看着窗外的天发呆。
哭出来比发呆要好,但他又没有这样说的权利。对方从不对他哭不是丧失了这个表达情绪的能力,只是他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没有给到足够的安全感让人觉得他可以依靠。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宋叙抬手虚虚一拍边上人的肩,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温老师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这样这个话题就算是结束,不等其他人再说其他,他用自己最快的手速翻开下一张卡片,迅速回答后过。
晚上的沙滩边冷,篝火只能说是勉强提供了点温度,不能待太久,加上有时候一个问题会持续聊挺久,夜谈实际上只持续三轮,回答完了就收工。
还没到下班的时候,动作很快的一个宋已经悄悄戴上了帽子,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他是最后一个,其他人都完事后就该他。轮到自己的时候他迅速翻了张卡片,边看边念:“如果最好的朋友和你表白的话,你会同意吗……”
他越念声音越小,帽檐越压越低,已经准备站起的身体又坐了回去。
朋友是朋友,男朋友是男朋友,对他来说很好回答的一个问题。
看着卡片思考了一会儿,他最终选择放下卡片,抬头和刚收走任务卡的工作人员说:“任务卡来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