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2 / 2)

伏黑甚尔的耐心告急,抽出第三张,随手一勾,转过头看少年古怪的看了他一会,笑了下。

“你这个运气还挺硬的。”

“骂我?”男人冷哼一声。

“没有,夸你。”千间幕押注五千万,是他今天收益的一半:“还有两场。”

伏黑甚尔永远都勾选单胜,虽然他说千间幕心跳没有变化,实际上他的心跳也没有变化。

感觉不到狂喜或强烈的失落,赌马对于他像是在看一场电影,是锲而不舍证明什么的一种执着。

他的一生输赢永不对等,赢了体质,输了术式,赢了禅院,输了过去,赢了惠,输了妻子。

赌博是他试图窥探光芒的方式,他想赢一次,至少,至少赢一次。

和钱没关系,他的任务酬劳价格不菲,他不爱财,却把全身家当一次次投入,只是要赌,只是想赢。

仿佛只要赢了那一次,他这丑恶卑劣的一生就不算白来,仿佛他终于从泥土里站了起来,能够喘一口气。

——虽然他也知道,他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下午的场次也是四场,伏黑甚尔已经不报希望,他对自己的赌运很有数,他的确很了解赌马,但如果少年始终和他选择一匹马,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赢的。

他甚至有些恶劣的想,刚入社会的小鬼,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这次够他跌个大跟头。

千间幕是真的困了,他昨晚基本没睡,早上一大早趁着伏黑家都还没醒,天没亮就跑了出来。直到现在就没休息,如果和回溯前叠加,他已经两天没睡。

他的确能熬,但这样又不是值得他熬的事。

刚坐下还没开场,他就摇摇晃晃要睡过去,马赛似乎出了点情况要晚一会,千间幕真的熬不住了,转过头看了看伏黑甚尔,拍了拍伏黑甚尔壮硕的肱二头肌。

伏黑甚尔就任他拍,扫他一眼。

下一刻,那少年似乎已经琢磨好了,直接往他的胳膊上一靠,很舒服似的叹了口气,打着哈欠。

“我睡会,有结果叫我。”

伏黑甚尔气笑,心想就没见过戒心这么低的,当着他的面都能睡着。他还记得上一个任务他的委托人还和孔时雨说过,哪怕他是保护人家的,那个人都三天没睡,怎么这小孩直接扑上来就枕着他开睡。

距离感呢?

但伏黑甚尔也习惯了皮肉交易,基础的体贴是这行的必备品。千间幕给了他几千万,别说拿他当枕头睡一会,睡他都行,时间都能按天算。

哨声吹响,余光看见少年马卷马上就要掉下去,伏黑甚尔抬起腿踢起,在巧劲儿的作用下薄薄的纸片真被他踢了起来,伸手握在手上,两张合在一起,变成略厚的纸张。

他看着屏幕,上面显示六号倒数第三,扯动薄薄的唇,有些讽刺的想,果然。

他知道六号,这匹马就没赢过,他故意的,他知道。

有点像是叛逆,他对自己的运气多少也有点置气似的绝望,经常会随便买一些毫无胜算的马匹,然后看着它输。

都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的家伙,就算加注,也只是输的更惨。

已经睡了小半个小时的少年动了动头,体型差距太大,这小孩在他肩上跟个挂件似的,他胳膊都比小孩的头粗,估计不用费劲就能把人提起来,和提个空暖水瓶没差别。

再抬头,伏黑甚尔一怔。

6号正在反超。

这场比赛群英荟萃,至少有六匹马都在这两年拿过冠亚军,六号是其中最弱的,然而却从后面,一点一点冲了过去。

倒数第五,倒数第七。

还在向前,跑的甚至是大圈。

第十,第六。

冲刺速度不减,仍然在冲。

第四,第二。

马上到达终点,伏黑甚尔屏住呼吸,下一刻,一种无声无息的铁幕落下,砸在他的头上,竟然让他有一种恍惚的怔然。

第一。

在最后一秒,原第一乏力,六号直接闯线。

大爆冷,赔率破百,伏黑甚尔低下头,看着手上的马票。

他没报什么希望,但他的确也把千间幕给他的佣金压了大半。

两千万,比五千万差一点。

一百倍。

20亿。

就算扣税,也是十亿。

正是早夏,不知为什么,伏黑甚尔竟然骤然全身发寒,如同乌云落在头顶,但抬头去看,太阳正盛,是个大晴天。

骤然赢得大奖,他半点没有感到高兴,而是有一种浓浓的不安。

人生给他的礼物往往会毫不留情的收回,他对敌人的生死手到拈来,但在这种天降的财富中,他却只会更加警惕。

“没关系,这是正常的。”

靠着他胳膊的少年拍拍他的手臂,抬起头,额发粘在眉眼间,惺忪睡颜懒散的眯着,语气淡淡:

“你的运气很糟,但我的幸运,是你的数倍。”

他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马卷,没有去拿,伸出一只手将额发拨开,半垂着的金眸微微摇晃着金光,于眸,与他对视。

他还很年幼,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脸颊上带着淡淡的圆润,然而骨相却是柔和而不女气的漂亮,皮肤很白,近看也毫无瑕疵。眼型似乎并非圆润的款式,因为年龄的增长会逐渐抽长,但纵使此刻还有些许稚嫩的气息,一抬眸,一种微妙的攻击性扑面而来。

长得不错。

伏黑甚尔分神去想。

“这一轮的赌资,我要雇佣你两个月,做吗?”

五千万,赔率一百,税前五十亿,少年毫不在乎,对他来说这些钱如同废纸。

若他的幸运,真的能带着伏黑甚尔一起去赢,那么对他来说,金钱的确和废纸没有差别。

这五十亿被他转手赠送,两张马卷叠在一起,伏黑甚尔见少年又打了个哈欠,困得要流下眼泪,他挑眉。

“几十亿日元,你要我做什么?”

“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搞小孩。”伏黑甚尔勾动唇角。

“我不喜欢你这款……惠会被吓到的……”少年张开臂膀,眼睫低垂着:“背我出去,今晚去你家睡。”

“……啧?”

“腿麻了,不想走路,困。”那少年低声道,眼睛又要闭上了:“赢的太多了,现在不走就麻烦了……”

伏黑甚尔上下看了一眼白发少年,手中的马卷拍了拍手心,他抽出两千万的那一张,塞回千间幕手里,站起身把人背起来。

“一个月。”

“还挺有良心?”

“那是什么?”伏黑甚尔嗤笑一声。

以男人的身体素质,趴在上面就跟躺在床上似的,一点颠簸都没有,千间幕眯起眼睛,伸出手掌缓缓覆盖住男人的后心。男人感觉到了,但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没管。

来看赛马的人有不少,这算是亲子项目,赌马虽然也是赌博,但这个年代审核并不严格,伏黑甚尔背着人就好像亲子一样,算不上引人注目,况且以他的脸皮,就算背个脱光的女人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是一种没脸没皮的,抛却了所有廉耻心与尊严的纯粹的坦然。

兑奖,收下支票,轻盈的脚步绕过拥挤的人群,‘无’的身体素质让他走得又安静又稳当。千间幕甚至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男人正在开门。

天色已经很晚,千间幕茫然的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男人的裤脚,脚面上沾着几点血,很新鲜。

“……你背着我还顺路去杀了个人?”甚至平稳到他一点都没感觉到?

不是,这科学吗?

他不可置信。

“顺手的事。”伏黑甚尔嗤笑一声,递过一部手机:“五条悟给你的电话。”

“……知道了?”

千间幕接过,他上午的赌资汇入卡中之后就被他转手转账给了五条悟,毕竟昨天管孔时雨买的情报花的钱用的就是五条悟的账号密码。

他俩都不是缺这点钱的人,但该还还是得还。

不过,看着短信,估计五条悟都没在意卡里少了一百万,是他汇入一千万的时候才觉得奇怪,特意打电话来问。

“去年失踪的高专生千间幕,你的年纪还真看不出来已经16了。顺带一提,孔时雨做的可是双面的生意,小心点。”

男人伸出手,一只手把他举起来放到床上,千间幕微妙的看了眼他的手臂,再三确定他都没使劲,暗骂一声大猩猩。

“既然清醒了,就别绕弯子。”

伏黑甚尔拎过来两罐啤酒,递给千间幕一罐,自己则扣开拉环,半蹲下来与千间幕直视。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的表情,唇角勾着,伤疤跟着唇部的张合而微微蠕动,看起来说不出的玩味。

“找我,什么事?非得到我家说?”

他顿了顿,恶劣的笑起来:

“你知道你出的钱,够老子杀三个五条悟了吗?”

五条悟的悬赏也才十亿日元。

“那个随你。”

倒是少年神色淡淡,侧过头看了看室内,最终落回伏黑甚尔的腹部。

“有刀吗?”他问。

伏黑甚尔挑眉,从腰侧抽出一把折叠刀,在手中耍了一个花刀,想要递给千间幕,却见少年完全没有接过的意思。

“你要刀什么?”他有点看不懂。

“那么……”

千间幕让他站起来,自己则前倾着,用手指划了一下伏黑甚尔的腹部。

“给自己一刀,捅这里,以你的恢复力,不会耽误的,对吧?”

折叠刀一顿,伏黑甚尔垂眸看着少年,少年坦坦荡荡的看着他,目光薄而淡,是他最习以为常的,曾经日夜相处,但绝对说不上讨厌的冷静和无视。

仿佛在他眼中,伏黑甚尔是个玩应,而且是个需要认真处理的玩应。

“顺带一提,先告诉你之后我要做什么。”少年侧过眼神,从背包里翻出一包酒精湿巾,擦拭着自己的右手,然后举给他看:

“我要把手伸进你的伤口里,全部。”

他眨了眨眼,微微勾起嘴角,却毫无笑意,仿佛坐在谈判桌上一样笃定他会同意。

“会很痛的,忍得了吗?”

“或者?你想我把手伸进你的嘴里或者你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