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栖风几乎是拼了命的在反抗着, 可他年纪实在是太轻了,或许再练个一两年,等到他将天元剑法练至大成, 还有机会,可此时对比拥有着几十年深厚内力的聊苍和常无名, 他只有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的份。
即使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却依旧挣脱不开。
“梵清!!!”叶栖风的眼睫不停痛苦的抖动,自从喉管里面发出一声声宛若野兽般的嘶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自己和眼前这人有着怎样的关系, 或许那副黄金面具下遮盖着的,是一张和他极其相似的面容。
可偏偏这般的血浓于水, 也抵不上眼前这人的那份野心!
小的时候, 爹娘总是告诉他,兄长是一个极具天赋的人, 刚一出生就被抱去了梵音宗, 不像他, 一直都有爹娘保护在身边,所以他长大了以后, 要尽可能的去关怀兄长, 让兄长体会到家的温暖。
因为兄长要做的事情是参透佛法, 普度众生。
那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 又格外孤独的道路。
爹娘已经上了年纪,终有离去的那一日, 如果有他一直陪着, 兄长的日子或许会好过很多。
叶栖风一直都将这些话牢牢的记在心里, 在他的心目中,他的兄长甚至比爹爹都还厉害, 堪称是这世上的一代大侠了。
无念大师一直都告诉他们,在兄长未曾参透佛法之前,是不能够踏入红尘的,但是在他和战一柔定亲后没多久,吴念大师送来了信,恐怕用不了一两年,兄长就可以出关了。
叶栖风的心里头满怀期待,期待着和这个阔别十八载的兄长见面。
他还想着他是不是要装的成熟稳重一些,毕竟虽然兄长比他年长两岁,但他却已经要成亲了。
成亲的那一日,他也确实见到了自己的兄长。
可一切都和他预料当中的完全不一样。
时至今日,那种无边的绝望还深深地印在叶栖风的脑海当中,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整日里参悟佛法,要慈悲济世的人,到头来能造下这么严重的杀孽。
仇人就在眼前,可自己却偏偏没有那个报仇的能力。
痛苦的神色藏在扭曲狰狞的眸底。
叶栖风想不清楚,沈听肆也不给他机会去想了,他一把将叶栖风从地上捞了起来,顺势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颈,一字一顿地说道,“怎么,这么恨本尊吗?”
“恨不得将本尊千刀万剐?”
叶栖风被迫仰起了头,不由得直视着沈听肆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幽若寒潭,里面透着他看不懂的神采。
但他知道,沈听肆很危险。
他上一次逃到极地冰原里头,捡回一命,一方面是因为恩公救了他,另一方面就是对他动手的人是聊苍和长无名。
他们像猫捉耗子一般的逗着他玩,根本没有下狠手,倘若像今天这般,用尽全力的钳制他,他半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沈听肆这个魔尊还亲自出现了。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叶栖风紧咬着牙关,脑子飞速的转动,他现如今唯一有可能活下来的办法就是挑起沈听肆和战宿的对立面。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是那样的颤抖,“你们都和九皇子做了交易,对不对?”
“江湖武林意志都有自己独特的运行法则,武林盟主更像是一个土皇帝,朝廷忌惮已久,可这些江湖中人个个都武功高强,想要将其彻底的铲除,势必要耗费极大的力量。”
叶栖风结合着自己最近几天调查出来的事情,越说脑子越发的清醒,“当今太子尚在,在太子没有犯特别大的错误的基础上,九皇子想要登上那个位置,何其艰难,所以他想要替当今圣上铲除江湖武林这个心腹大患。”
“而他所选择的合作对象……”
叶栖风一字一顿的说着,“就是你和战宿。”
沈听肆饶有兴致地看着叶栖风,手下的力道也渐渐松开了一些,这小子确实很聪明,除了自己没有参与其中以外,其他的都猜的大差不差了。
“所以……?”
沈听肆挑了挑眉,似乎是在等待着叶栖风接下来的分析。
叶栖风没有任何犹豫,继续开口,“首先要明确的一件事情,即使你和战宿都归顺了朝廷,但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他是正道的武林盟主,而你是魔道的魔尊。”
“就算是九皇子为了自己的名声,也绝对不可能真的将许诺你的条件全部实现。”
“甚至……”叶栖风突然勾了勾唇角,哑着嗓音说道,“等到他获得了那个位置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你,以平民愤。”
“说的很好,”沈听肆发现,叶栖风是真的成长了,按照剧情里的那个性格,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冷静客观的去分析利弊的,“但很可惜,本尊乐意。”
沈听肆盯着叶栖风眼底波涛汹涌的仇恨,向前倾身,“就算九皇子要用本尊祭刀,那又如何?”
“这只是你的一个猜测罢了。”
沈听肆继续头铁,根本听不进去半点叶栖风的分析,“本尊还是有很大的概率,博得一个高官厚禄。”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叶栖风觉得沈听肆这么久还没有对自己动手,那说不定自己还可以说得动他,“屠了叶家堡的不是你的人,对不对?”
叶栖风嘶喊出声,“动手的是朝廷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兵,可他们却全部都推到了你们的身上,你觉得你最后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战一柔此时突然抬头,用那双沾满了泪水的双眸死死的盯着沈听肆,“倘若叶哥哥说的话你不相信,那么我呢?”
“我爹为了那所谓的荣华富贵,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可以随意的舍弃,更何况你这个根本谈不上多么紧密的盟友。”
战一柔吸了吸鼻子,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既然你能找到这里来,那么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也肯定已经调查清楚了,你还能相信你们之间的结盟吗?”
“所以呢?”沈听肆说话的声音凉飕飕的,毫不掩饰讥诮,“就算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又能如何?”
“那就让我们去拆穿他的真面目!”叶栖风的眼睛亮若灯火,直勾勾的盯着沈听肆,燃烧着最后的余烬,“只有这样才可以还圣宗一个清白。”
“嗤——”
听到这话的沈听肆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他低眸瞧着叶栖风的脸,“本尊究竟该说你是单纯呢,还是该说你是愚蠢?”
“圣宗在你们的口中是魔道,本尊是魔主,人人得而诛之,你竟然天真的说要还本尊一个清白?”
终究还是年纪太小,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
若是此时换作叶堡主,就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办法让他自己成长,那就只能使用填鸭式的教育了。
战一柔的瞳孔颤了颤,悲伤控制不住的流淌出来,“所以……你是不答应了?”
“那你要杀了我们吗?”
战一柔煞白着一张脸,心里头已经升起了绝望之意。
她感觉自己恐怕活不了了。
可还是好不甘心啊!
“怎会?”沈听肆歪过头,眉眼微弯,眼尾凝起清浅的笑意,“本尊说过,本尊向来慈悲为怀,从不取人性命。”
“身为本尊的亲弟弟和弟媳,本尊对你们还是比较有容忍度的,”沈听肆缓缓开口,语气轻快极了,“这么热闹的场景,怎么能让你们瞧不见呢?”
叶栖风浑身发抖,手脚冰凉,那眼底凝聚起来的璀璨又热烈的光,在骤然之间彻底消散了。
那双瞪大的眼眸已经狰狞到扭曲,手指用力到崩出了血线。
他无数次的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可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叶栖风的脸上泪痕交加,他控制不住的嘶吼出声,“你绝对会后悔!”
他曾经以为他的仇人只有沈听肆,可来到这武林盟主府以后,他弄清了事情的真相,他也知道自己所面对的仇人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就算他一个人将天元剑法练到了大成,他也有可能没有办法彻底的报仇雪恨。
今天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了,可却又被沈听肆给破坏掉。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
叶栖风剧烈地喘着粗气,脸上泪痕混杂,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没有任何作用的无力咆哮。
——
江湖上人人期待的武林大会终于在今日召开,这段时间魔教的人神出鬼没,即使大伙都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一些小的门派被废了。
之所以不说灭门,是因为这些人都没有被杀死,仅仅是被废了武功。
可对于江湖上的习武之人而言,废了武功不亦于杀了他们。
如果不彻底铲除魔教,恐怕这江湖武林将永无安宁之日。
圣宗之所以被他们打成魔教,就是因为宗门内部适用于适者生存的规矩,完全没有尊师重道一说,只要你能力强,武功高,就算是魔主的位置,也可以换着坐。
而且这些人有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各种诡异邪恶的手段频出。
可在梵清成为魔主之前,魔教和武林正道一直都处于有小的摩擦,但始终相安无事的境地。
但是现在的魔主梵清就仿佛是疯了一样,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要和整个江湖武林为敌。
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猜测他要这么做的原因,但只要他站在整个武林正道的对立面,又大开杀戒,那就势必逃脱不了一个被惩治的结局。
武林盟主府内有一个巨大的演武场,只要大家紧凑一些,最多可同时容纳五千多人。
每一个门派的掌门在最前方坐在椅子上,剩下的弟子们则是排在掌门身后席地盘腿而坐,虽说是挤了些,但也都有位置。
战宿站在演武台上,瞧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嘴角不由得勾了勾,“诸位武林同盟,战某人很高兴今日能够在这里和诸位共同商讨铲除魔道的计划。”
其实战宿和九皇子的交易很简单,他帮助九皇子解决了江湖武林这个心腹大患,让他有足够的资本去争夺那个位置,等到九皇子登基论功行赏的时候,就封他一个护国大将军。
与此同时,九皇子也获得了天元剑法的消息,传说中将这天元剑法练至大成,可保青春永驻,寿命永享。
其实这个说法,战宿自己也有所耳闻,但他一直觉得并不是那么的可靠,像他自己的武功,已经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了,但该老的时候还是要老,他的鬓边都已经长出了白发。
可九皇子却拿出了一个让他无比心动的证据:兰贵妃。
原来兰贵妃已经活了七十多岁了,还有了九皇子这么一个正值盛年的儿子,她瞧上去却仿佛是二八年华的姑娘,皮肤白嫩的几乎都可以掐出水来。
虽然兰贵妃看上去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也不像是已经将天元剑法修炼至了大成。
可九皇子告诉战宿,兰贵妃亲口说过,自己之所以会保持这般年轻的容貌,就是和这天元剑法有关。
这样一个明晃晃的例子就在眼前,战宿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只要配合九皇子灭了江湖武林,迎接他的不仅仅是高官厚禄,还有那无穷无尽的寿命。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战宿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抛弃了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
反正他寿命永驻,以后想娶什么样的妻子都有,想生几个孩子都可以,又何必执着于战一柔与她母亲?
所以,战宿亲手选择了战一柔成亲那天,安排人在酒水里头下了药,其实做完这些事情,他很难撇清自己,但为了那丰厚的利益,他选择拼了。
然而,无巧不成书,就在那些训练有素的朝廷官兵们对叶家堡众人下手的时候,魔主梵清出现了。
战宿理所当然的将所有的黑锅都甩在了魔主梵清的身上。
可即便这样,这个武林大会都不太好,在这个时候召开,毕竟舞林大会是五年一届,距离上次召开也不过才过了两年多而已。
哪曾想,这魔主梵清简直是昏了头,公然开始挑衅整个江湖武林。
这新任的魔主梵清哪里是大魔头啊,这分明是他的大宝贝才对!
要不然他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借口。
“我已经安排人去寻找魔教本部的所在地,”战宿说话的时候用上了内力,力求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相信不日就会传回消息。”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有一轮选拔,我们这么多人共同行动的话,动静太大,一定会引起朝廷的注意,江湖武林和朝廷积怨已久,万一朝廷安排军队镇压……”
战宿话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了,留下足够的空间,给在场的人去脑补。
刹那间,就有人补充了战宿的意犹未尽,“战盟主说的有道理,我们这足足五千人,若是让朝廷以为我们有不轨之心,意图谋反,那就不好了。”
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可大家都想要为江湖武林出一份力,谁去谁留着要如何分配呢?”
“那当然是我们这种一流门派前往了,”坐的靠前的一个人扬着脑袋,洋洋得意,“你们二流三流门派就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去了就只有一个送死的份,还是乖乖的窝起来吧。”
这话瞬间惹了众怒,“一流门派又如何?加起来一共也就这么几个,你们就能保证彻底的将魔教剿灭了吗?”
“就是就是,自恃清高,瞧不起谁呢?”
一时之间,整个演武场吵得热火朝天的,甚至有的人已经打起来了。
战宿却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打算,他背着手,看着前方的这番闹剧,眼里的激动和兴奋都快要抑制不住了。
打的越凶,对他来说就越有利,他甚至恨不得这些人全部都死在这才好。
但可惜现在还不是这个时候。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听战某人再说两句。”
战宿这个武林盟主终究还是有些声望的,吵闹的人群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战某人提前召开武林大会的目的,就是共同商讨去铲除魔教一事,这事关整个江湖武林的安危,并不是我战某人的一言堂。”
“所以我决定就像以前的武林大会选盟主一样,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手底下见真招,如何?”
这话倒是说到了很多人的心坎上,让谁去,谁不去都不合适,但是各凭本事话,输了的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很快的演武台被空了出来。
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前的舞林大会一样,一次一个门派只上一个人。
毕竟这样的话,在几千双眼睛下,战宿想要做些什么的机会就太小了。
所以,他直接搞了波大的,“为了节省时间,避免魔教再继续危害江湖武林,尽快的选拔出前往的门派,这一次的比试由门派和门派之间进行。”
“只要你想,任何人都可以前来!”
距离演武场不远的地方,叶栖风和战一柔被绑住了手脚,嘴巴也被堵了起来,不能说话,也不能行动,只能够拿一双眼睛看。
听到战宿选择用这种比试的方式的一瞬间,战一柔红着眼睛从喉咙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吼。
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战宿此番用意,就是尽可能的削弱江湖武林的力量。
这种一整个门派都一起上的大乱斗,不死伤几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停下来的。
甚至就算是其中一个门派勉强赢了下来,门派内部的弟子恐怕也是伤的伤残的残。
等到所有的门派都比过一遍,这几千人当中还有力气去围剿魔教的,恐怕就只剩下三位数了。
这样浅显的道理,难道那些门派的掌门们都不懂吗?
当然有人是懂的。
他们发现了这种比赛方式的不合理之处,找到了战宿来商量,可战宿却根本不听他们的,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说道,“若是此时连挑战的勇气都没有,又何逞去剿灭魔教?”
人群当中还有战宿特意安排的人不停的在说着一些刺激的话,这次掌门们带过来的,很多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听到这些话,一下子就上头了。
根本不管自己所做的事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抄起武器就直接冲了上去。
获取最终大部分的人都还是会清醒过来,但那也一定是在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之后了。
此时此刻,他们绝大部分的人,都只想着拼尽全力为自己的门派争取名额,完全不顾及在一旁苦口婆心劝诫着自己的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