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是
*
如果要说我和旅馆的前身,*地下研究中心有关的故事,我只能想到他,还有无穷无尽的雪。
12月21日,小雪。
提起日期和天气,其实没什么作用,这个鬼地方天天下雪。不过今天下雪,对我来说值得纪念。
还有两个月就是“我”的生日,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这天生日。满打满算我在孤儿院已经待了十年,但我的记忆和头脑在这一个星期才刚刚开发起步,对外面世界专心孩子成长的优绩主义妈妈来说,我“开窍”太晚,基本废了,可在孤儿院里,我表现的一点点不寻常,都像黑猫的头顶上多了一根白毛一样明显。
和我开窍之前一样,这里的大多数孩子都是乖宝宝,他们过于单纯的眼睛和吃草的小羊一样,又纯粹又可怖,仿佛牧羊人不慎用镰刀割断了手指,小羊会连着手指带草料一起吃进肚里,没有任何抵触,这就是其他人给我的感官。每到这时,我都懊悔自己不该开智,让本就严密的监控针对我更加严格了。
我情不自禁地向另外一根白毛靠拢。
一位真正的白毛,银白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和周遭的环境相得益彰,他若潜伏在后山,就是一头白狼。
我信了狼是群居动物的邪,频频向他示好,可除了第一次用见鬼的语气和我说了几句话以后,他就再也不理我了,我不禁有些泄气。
看着外面的雪,心里更不舒坦,下雪就意味着劳动,孤儿院的孩子没人喜欢下雪,各种玩雪活动不存在的。
果然,下午雪停后“班主任”涩泽宝枝子就开始分发工具,叫我们出门,不过她忘了手套。也不是忘了,比起我们有用的血液和大脑来说,四肢可有可无,冻坏了也不能怎样。
——“银发绿眼?”柯南惊呼:“他叫什么名字。”
森雪纪点点头,对还想追问其他问题的柯南摇摇头,“听我把故事讲完。”
——
不过扫雪是个好机会,和我之前和治君聊天时说的那样,我经常借着劳动的空隙和他说话,他是40号,这个“班级”的最后一人。
很可惜,今天依旧一无所获。
在晚饭前,涩泽宝枝子会带我们去某个房间采血,吃一把药片,每次去往地下房间的路线都不同,房间也不同,如你们所见这个地下迷宫实在太大了,没人能记住每次来去的路线。但他们还是很谨慎,于是开智的我和40号享受了同样的待遇,我们是带着眼罩由涩泽宝枝子一手一个领着走的。
不得不说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我和40号后来依然记住了地下迷宫的所有路线。
当时的我心里只有后悔,毫不客气地说我想紫砂,孤儿院的生活太窒息了。不过我的开智让他们忌惮又兴奋,开始密切关注我。因为在我开智之前他们刚刚给40个人做了一项新的实验,我的前后反差太大让他们误以为实验取得了阶段性成功,于是我吃了好多药片和注射各种液体。每到这时,是我和40号最亲近的时刻。
我们俩被单独领到一个房间,躺在诊疗床上,手拉着手,只有我们两个人。
有时会用上束缚带,不过涩泽宝枝子是怜悯体恤的“好人”,大约是她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缘故,或者是我开智后有意无意地讨好取悦了她,即便用束缚带,她也会特许我们放开一只手,两个小孩的小拇指节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样。
我以为有了这样的情分40号对我能和旁人不同一点,但他没有,一回到地上的孤儿院又冷冰冰的了,不免有些沮丧。
他和我双手交握时,就像抱着洋娃娃的小孩。
在他眼里,我算不上是人类。
实验室出生的孩子,没有受过教育,连话都不会说,只有最基本的维持生命的机能,也确实只能算是动物,我开智前就是这样的。
可我现在已经是人类了呀。
哪怕后来被确诊为i人,正宗的infp——突然说起网络用语有点不伦不类,但足以证明对当时的我来说,有人陪伴是多么难能可贵,于是我加倍骚扰他,非常不符合我的性格。
涩泽宝枝子很快发现了我的不同,不过我平时的讨好是有用的,她隐晦地提醒我不要和40号靠得太近,也理解我“长大”之后和其他孩子玩不到一起去,如果实在觉得无聊可以找她。
那时的涩泽宝枝子,也就是后来的南造宝枝子,是个老修女一样的人物,五十多岁,无婚无子,和护士们一样穿白服,不过她的肩上会绣桔梗,我后来才知道那是涩泽家的家徽。涩泽宝枝子是涩泽第一代家主的女儿,因为有些天赋被指派到了这里,耗费了青春,但她的天赋在一群科学怪人面前就不够看了,于是只能当“班主任”。
长期和不长脑子的绵羊和智商突破天际的大佬在一起是痛苦的,我表现的聪慧刚刚好,弥补了她情感上的空缺,这并不代表她会对我网开一面,在她的建议下,我接受的实验比40号还要多。
转机就在21号的下午,扫完雪后我们照例去地下领取药品,我和40号单独去另外的实验室。常规实验做完后,涩泽宝枝子解开40号的束缚带,准备带他离开。
40号没有动。
“她不走吗。”
涩泽宝枝子看了我一眼,飞快地说:“39号还有其他检查要做。”
好机会,我无助地朝40号投去乞求的视线,嘴唇颤动着:不要走,陪陪我。
其实我对接下来的“检查”没有多少抵触心理,抵触也没用,但我不会放过和40号搞好关系的机会。
他是“外来者”,意味着他比其他人多出了道德、善恶等无用的东西,这正是我需要的,我一直向他证明我同样拥有人类的全部构成,而他坚信实验室产物,未受过教育的实验室产物不会产生这些多余的情感,屡次受挫后我决定另辟蹊径,示弱让他对我产生保护的欲望。
果然,40号犹豫了。
幼年体40号的情感还挺丰富的,和现在不一样。
我加把劲,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下他真的相信我是“人类”了,众所周知小羊羔是不会哭的,刀抵在脖子上也不会流一滴泪,我的同班同学们吃苦药连“苦”字都不会说。
40号大声说,我就在这里等她。
超出我的预期。
涩泽宝枝子怔住了,然后怒不可遏,用很凶的语气说:“跟我回去!”
完了,他今晚必受罚,我玩脱了。
来不及替他哀悼,属于我的实验开始了。
——实验。
柯南咀嚼着这个反复出现的词,还有[涩泽],了不得的姓氏。
如果说夏日的多罗碧加乐园为工藤新一光辉的人生揭开了黑色的一角的话,那森雪纪一出生就在黑暗中了。
流动的空气为深埋地下的工事带来了氧气,可他却有点喘不上气来。
柯南看向岛津治也,青年的眼神平静无波,只专注地看向他的恋人。
不肯错过一分一毫。
——
当晚我回去时,40号果然在等我。
夜色如水,孩子们都已经睡了,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直到我回来。
忘了和你们介绍孤儿院的构造,它和一般的建筑物没什么两样,甚至是破旧,为此还有不少社会人进行慈善捐款。孤儿院的全称是“圣母慈心疗养院”,是外国注资开设的疗养院。收容的孤儿多因先天疾病被父母抛弃,疾病包括但不限于断手断脚,失明耳聋,脑瘫自闭,至于这些病症是怎么来的,你们也知道了。
因为破旧,所以我们一个班的孩子分两批住在一个寝房,没有男女之分,我和40号是这里最大的孩子,其他孩子离青春期还远着呢。一般来说,也活不到青春期的时候。
这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们不是统一批次出生的吗,为什么我的年龄比她们大。答每隔几年都有一批新的孩子,我是上一年孩子里硕果仅存的一个,是珍贵的样本。
再次感慨我开智前的福大命大,仿佛这具身体无悲无喜地活下来只为了等到开智的那一刻,等待灵魂注入体内,一夜之间,生而知之。
这让我产生了鸠占鹊巢的恐怖感,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看着这张脸,我确信我就是“我”。
我的灵魂就是我自己。
话说回来,那晚40号一直等到我回来,因为寝房也是有监控的,所以我们没能说上话。
我们的床铺相邻,两个人都采用了侧卧的姿势,安静地看着对方。
半响,他哭了。
我也哭了。
无声的喜悦。
一群咩咩叫的小羊里出现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