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十四还是那个朱十四,说她胆大妄为也好,说她魄力超人也罢,普通人不会想到要在刚脱离危险时立刻倒打一耙,她极具攻击性,一旦确定了后顾无虞,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反击了。陆离有些明白朱正源找上他的原因了,朱十四像一匹烈马,朝着自我毁灭的边缘不断奔驰,以前她只有一条名为祝巧的缰绳,如若祝巧真的死在阎太婆手里,朱熙将再无顾忌。这个时候,也许需要给她配上一个骑手,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天气严寒,满地的血液被冻得冰凉。朱熙看向自己那装傻充愣的父皇:“你还需要再陪我去一趟。”
朱友诚怕死。他其实从不敢踏入阎家的地盘,可他知道,如果今天再退缩的话,可能永远也得不到女儿的原谅了,于是他提了提过紧的裤腰带,强自镇定般点头。
于是,穿着仪仗队服的战士们“护送”着缴械了的杀手们,朝着阎家老宅前进。路上,朱熙叫来了杀手中汉语说得最好的一人,嘱咐了他一些事项,后者自然不敢违抗。
坐在便宜岳父的豪华轿车里,陆离安抚着有些紧张的温琥珀,琥珀再聪慧,也还是个姑娘家,兴许连杀鸡都没见过,哪里见过杀人。车内有一排低矮的酒柜,陆离给琥珀倒了一小杯红酒:“喝一点,好好休息会。”温琥珀接过酒杯:“不用太担心我。以前在安柏家的时候,也见过尸体。”
“安柏?”最紧张的其实还是便宜岳父朱友诚,他开始胡乱找着话题,“是那个卖武器的安柏吗?我和老欧斯里克还是好朋友呢!他近来身体可好?我许久没去找他喝茶了!”
“欧斯里克已经死了。”温琥珀说,“死了有一年了吧。”
“啊……”朱友诚有些茫然,“……一个个都走了啊。”
陆离看向一直默不作声抱着祝巧的朱熙,他发现毒公主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他要纠正自己的判断,最紧张的不是胆子最小的便宜岳父,反而是胆大妄为的朱熙。阎如君养了她十多年,无论如何,这份养育之恩总是难以割舍的。她很清楚自己即将要做的事。
陆离坐得离她近了点,他没有说等会要发生的事,而是聊起了祝巧:“小巧失去了能力,以后怎么办?”
“我没事,我不会临阵退缩的,你放心。”陆离问的是祝巧,朱熙答得却是自己。
“如果活得太累了的话,适当地让我也麻烦一下也行。”
朱熙肩膀一松,微微一笑:“放心,以后有得你忙。”她叫了温琥珀的英语名字,说了声谢谢。陆离不知道,这也许是朱十四平生仅有的几句“谢谢”。
温琥珀小口抿着红酒:“你谢我不如谢陆离。”她好像对朱熙有些不满,早在陆离第一次和朱熙对立时,琥珀就表现过对朱熙的敌意。天性淡泊的琥珀与激进的朱熙可能永远也合不来。陆离装聋作哑,他意识到,等到此间事了,他还得应付女人之间更大的麻烦。
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在臃肿、迟缓的阎家未察觉到朱熙的反击意图时,一大队人马便堵在阎家大门前。在朱熙的安排下,阎府里应外合,一队持枪的战士和拥有皈依者狂热的杀手踏平了阎家的门槛——物理意义上的踏平,没有夸张。
阎太婆对电子设备持有怀疑态度,也因为她这落伍的想法,朱熙切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后,她便无法将命令送出自己的寝室。也因为阎家那苛刻的家规,底下的人没有收到阎如君的命令便不敢妄动——毕竟领头的那位是仅次于家主的大小姐。当他们焦急地等待家主的回信时,朱熙已经带着陆离穿过那条昏暗的走廊,来到了幽暗的大门前。
朱熙推开这扇门很多次,每次她都是小心谨慎,唯恐发出声音惊扰了外婆。可这一次她的心境不同了,她故意推得很慢,让那沉重的木门发出咯吱咯吱恼人的噪音。阎太婆发出尖啸:“找死吗?”见到是朱熙后,阎太婆眉毛皱起,那本就可怖如干尸的面容更加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