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周我过得提心吊胆,翻来覆去想的都是章群的那句警告,我没那么勇敢,我怕他的报复。
但一切格外风平浪静,我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却又做了噩梦,梦里是章群报复我们,拿着把小刀,抵着李鸣玉的脖颈,狰狞地大喊大叫,说都去死吧。
半夜醒了好几回,导致早上起床的时候困得要死,眼皮都睁不开。
宁珏看着我的黑眼圈大惊失色:“你昨晚背着我们备考四级了吗?”
“嗯,”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已经背完了一本了。”
宁珏失魂落魄地进了卫生间:“完了,我还只会abandon……”
之前周末回家的时候,我都是带个奶狗书屋,里面装几件换洗衣服。收拾衣服的时候,李鸣玉发来消息:我在你们学校这儿。
不管怎么做,我忽然想,今天我都要从李鸣玉的嘴里撬出答案。
拎着奶狗书屋快到校门口时,我遥遥就看见了李鸣玉。他站在一棵树下,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长袖,在光亮的太阳底下冲我笑了笑,走上前来。
我之前生他的气,可看到李鸣玉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道防线好像也毫无预兆地瓦解掉了,稀里糊涂地柔软下来。
“出租车在那儿,”李鸣玉接过了我手里的奶狗书屋,“走吧。”
我“哦”了声,发现他竟然真的只是帮我拿包,丝毫没有其他念头。
为什么不亲我?我突然想,他这两周没想我吗?
我闷不吭声地钻进了出租车里。
打车的话,从学校到我家也只是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我看着窗外,忽然手被轻捏了两下,李鸣玉见我没有回头,变本加厉地摸上我的腰。
我拍了下他的手,语气不善:“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你,”李鸣玉枕在我的肩头低声说,偏偏眼睛真诚清澈地望着我,一点也不像在说淫言秽语,“回家可以和你做爱吗?”
我脸猛地涨红,下意识地看向司机。
方才他声音很小,除了我俩,其他人是听不着的。但我还是臊得慌,气急败坏地说:“你脑子里没点别的东西了吗?”
“唔,还有别的东西,”李鸣玉乖顺地说,“还想亲你。”
我别过头去,但他和我十指交叉的时候,到底没再躲开。
快到小区的时候,远远看见门口站着熟悉的人影,近了才发现是妈妈。她穿着件牛角扣大衣,心不在焉地在路边等着,不知道是不是风吹久了,总觉得脸色有些苍白。
“妈妈,”车子一停,我忙开了车门,“这儿!”
妈妈如梦初醒地抬头看过来:“小序,小鱼。”
出租车很快驶离,李鸣玉问:“您怎么不回家等着,在外面待久了冷。爸爸呢?”
“超市白天得有人看着,他忙着呢,”妈妈面上浮现笑容,“我偷个懒来接你们。走吧,午饭我都做好了,回去热一下就能吃。”
我刚要拿回李鸣玉手里的奶狗书屋,他却是故意拎高了点,我一时无语,垫脚去够:“给我奶狗书屋。”
“我拿着吧,”李鸣玉笑着说,“又不重。”
我跟李鸣玉闹着的时候,妈妈忽然冲我招了招手:“小序,最近在学校里忙不忙?”
我忙走到她身侧:“不忙。”
“那就好,”她低声重复着,“那就好。”
回到家,我和李鸣玉洗完了手,这才坐到餐桌旁——妈妈做的是些家常菜,炒三丝,芹菜炒肉,加上一道豆腐炖鱼。
李鸣玉问:“爸爸不回来吃吗?”
“他有饭盒,不回来吃。”妈妈温柔地笑着,给我们各夹了一筷子炒三丝,“你们快先吃吧,不用惦记他。”
我今早起得晚,没赶上早餐的点。还没动筷子,肚子倒是先不争气地叫了声。
“好吃吗?”
我闷头吃了个干净,点点头:“好吃的。”
妈妈似乎并不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起身去接了杯水。
在这个间隙里,旁边忽然推过来只碗,里面盛着土豆丝、鱼肉和肉丝,李鸣玉轻声说:“鱼肉剔完刺了,直接吃就行。”
我愣了下,才发现李鸣玉的碗里都是青椒和胡萝卜丝,还有一些香菜碎,米饭几乎没怎么动。他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些,所以都挑干净了。
“你吃自己的,不用给我弄,”我压低声音,“我没那么娇气。”
“真的吗?”李鸣玉继续挑菜,“我就喜欢吃青椒。”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一点都不挑食啊?”
“在聊什么?”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很快注意到了在我面前的小碗,“小鱼帮哥哥挑的?”
我有点不太好意思:“我不喜欢吃青椒那些,小鱼就帮我弄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妈妈的笑容有些勉强:“小鱼这么懂事,小序这个哥哥当的不太称职啊。”
李鸣玉眨了眨眼:“那我来当哥哥好了。”
“食不言!”我敲了下他的手背,努力拿出哥哥的架势,“吃饭了!”
午饭很快结束,我和李鸣玉收拾好了碗碟,刚准备回卧室收拾衣服,忽然听见妈妈说:“小鱼,你这两天继续睡客房吧。之前卧室的床坏了,你爸爸昨天刚给换了个床,有点小,可能睡不开你俩。”
我愣了下:“坏了?”
“前几天不是风大吗?忘记关窗户了,床上吹得都是土,脏死了,索性就都换了,”妈妈说得轻飘飘的,“正好,你和小鱼也大了,还是分开睡的好,再挤一床别人要笑话的。”
我刚要开口,李鸣玉却是说:“可以的,睡一床的确太挤了点。”
“来看看卧室里的床,如果不喜欢的话还可以再换,”妈妈轻握住了我的手腕,“嗯?小序。”
我被动地跟着她走向卧室。
那张新床的确窄了很多,不再适合两个人挤着睡。房间仍旧收拾得很干净,我僵站在那里,到底没有忍住:“其实脏了的话,只换床褥就可以了。”
李鸣玉忽然出声,语气轻松:“哥哥好像有点认床吧,今晚估计得折腾会儿才能睡着。”
“认床啊,”妈妈自顾自地说着,“没事,睡多了应该就熟悉了。”
我那点微弱的反抗,最终也不了了之。
然而心里的那点不安却散不去,我总疑心妈妈发觉了什么,可倘若真的知道,又不该这么平静。
李鸣玉没有提,我也只好把那些情绪压在心里,不去表露。
然而实际上,那张新床我只睡了一个午觉。上周请假的专业课老师,忽然通知今晚补课,我得马上赶回去。
“我学校里的实验项目也还没有完成,得回去一趟,”李鸣玉歉意地说,“等下周我们再来陪你们,好不好?”
爸爸刚从超市忙完回来,他买了只烤鸭打算给我们吃:“不吃完再走吗?”
我看了眼时间:“可能没时间吃了。下周吧,下周我和小鱼早点回来。”
爸妈的遗憾显而易见,他们执意要送我们到小区门口。
晚上温度低,风一吹冷得厉害,我翻出奶狗书屋里的外套,递给了李鸣玉。他看着那件黑色冲锋衣忍不住笑:“怎么还带着……”
“我想,你快穿。”我小声反驳,自己穿上了另一件浅色卫衣外套。
直到我们进了出租车,爸妈都没舍得离开。
刚关上车门,妈妈却忽然开口:“小序。”
我抬眼看过去,妈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欲言又止地看着我们,最后笑起来:“到学校给我报声平安,路上小心,学习别太累了。”
“快回去吧,”李鸣玉冲他们摆摆手,“爸妈再见。”
在夜色里,随着车子驶远,爸妈的身影也逐渐瞧不见了。
我靠在车窗上,出神地看着外面飞快掠过的树影。忽然有温热扣住了手,我侧头看向李鸣玉,他轻声问:“在想什么?”
“妈妈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没有,”李鸣玉温和地说,“不要自己吓自己。”
路灯斑驳的光落在他的眉眼上,我伸手去描:“小鱼。”
李鸣玉“嗯”了声,握住了我的手。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我终于没忍住,问,“你别瞒着我,行吗……你和宋烁商量的事情,根本不是举报信,是不是?”
李鸣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下,垂下眼来,似乎是叹息了声,这才看向我,嘴形说了句什么。
我努力想要听清,然而什么都没听到。
车辆的鸣笛声尖锐地刺破了视野,直扎进人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余光里,两道明亮到几乎发白的光线猛然照射进来。
我下意识地看过去,车窗外的那辆货车毫无预兆地出现,车轮发出巨大的摩擦声,直直向我们这个方向撞过来。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连恐惧都来不及滋生,只是茫然地僵坐着。
直到看见货车如同怪物两只硕大流脓的眼睛的车头灯,我才骤然反应过来,本能地反身抱住了李鸣玉,死死把他的头往怀里按。
车祸发生的那一刻,玻璃碎裂飞溅,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我整个人重重地磕到一边,胳膊处传来明显的错位声响,仿佛断裂开了,巨大的疼痛几乎要把人淹没。
可我还是死死抱着李鸣玉不肯松手,脸上传来痒意,有液体缓缓流下,直到在嘴边尝到了血味。
意识混沌不清的时候,我忽然想,还好李鸣玉穿的是那件黑色的冲锋衣,不容易染上颜色。只是可能会有味道,不知道要洗几次。
他有洁癖,估计不想要那件衣服了。
我努力想要摸一下李鸣玉的头发,但胳膊动弹不了,但还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李鸣玉在我怀里温热、柔软、完整。我恍惚回到了七年前的蜻蜓岭那个白日,我松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这两周里,我无数次设想过,如果七年前,我没有放开李鸣玉,我没有让他出那次车祸,结局又会怎么样?
而现在,我紧紧抱着李鸣玉,在救护车的鸣笛声与火焰燃烧声中,就像抱住了七年前小小的他。我特别想告诉他,说:别害怕,不会有那道疤痕了,也不会有人带你走了。
你看吧,李鸣玉。
我迷迷糊糊地想。
我也可以像个哥哥一样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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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没大事!
这章7000字哎!有没有老婆给从早码字到晚的冬瓜留摩多摩多的评论。我觉得这章真的写的很好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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