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未改进过的、古早版本的阿西莫夫项圈。
加涅:“……等等,宰相阁下,您请稍等一下!别……”
他转头去看另外三名Alpah,却见他们都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处,看着叶斯廷打开项圈,拆出芯片。
加涅:“……等等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别、别戴,您经过陛下许可了吗?”
“因为这就是规则,老师。”
白狼骑低声回答。
加涅:“……你们到底私下制定了什么奇怪规则啊???”
叶斯廷对他笑了笑。
他笑起来的眉眼很和煦,像春日阳光下温暖的湖泊。
“别担心,学士大人,我对这个还算有经验。只是果然自愿佩戴的感觉很不一样。我现在终于理解陛下戴上时的心情。如果约束是为了实现自己期待过的未来,那么曾经憎恶的束具本身,反倒像是成了最值得依赖的同伴。”
加涅:“……”
……虽然他把这话说得很像什么帝国金句,但听不懂啊啊!
听不懂把狗圈(阿西莫夫项圈的俗称)往自己脖子上套的人在说什么啊啊!
海德里希蓝眼睛盯着桌面,不自觉伸手入怀,在自己的项圈盒子上摩挲:
“预置指令。”
叶斯廷垂着眼眸,指尖在颈后微动。
他曾自己为自己拆除过项圈芯片,此刻重新为自己植入,倒显得熟门熟路。
叶斯廷:“预置指令一。当我仍然作为尼禄·奥古斯都·卡厄西斯的配偶时,此项圈将终生不可摘除。”
加涅:“真的等等……是因为上次陛下说过的顾虑吗?是因为陛下说作为Omega君主,总有需要提防Alpha配偶的时刻?不是,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随身揣着项圈来议事的??每天吗??”
叶斯廷:“预置指令二。我将对尼禄·奥古斯都·卡厄西斯与他挚爱的帝国,献上远超常人的绝对忠诚。我将与我的配偶终生捍卫银河帝国,永不背叛,永不倒戈。我将永不做出伤害尼禄·奥古斯都·卡厄西斯的行为,即便在任何极端情况下。”
海德里希:“稍等,你的用词应该更精准些。‘你将与尼禄·奥古斯都·卡厄西斯共同捍卫银河帝国’。”
叶斯廷:“然后也同时是我的配偶。”
海德里希咬牙:“——此时此刻他还不是!”
白狼骑提出质疑:“你的指令只有绝对忠诚。为什么不预置终生爱慕的指令?”
叶斯廷摇头:“我不愿意让项圈干预我对尼禄的私人感情。我希望他所感受到的爱意,自始至终都发自我的本心。”
阿撒迦:“好像也可以理解。”
加涅听着他们居然还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起来,双眼呆滞坐回座位上,无力地喃喃:
“你们都疯了……”
叶斯廷又轻轻笑起来。
他用手抚上自己的后颈,笑着说:
“预置指令三。自尼禄·奥古斯都·卡厄西斯承认我的配偶身份起,此三条指令将正式生效。由尼禄·奥古斯都·卡厄西斯成为此项圈的实际指令人,从此拥有任意增删指令的权限。”
他低着头,让其他Alpha检查过项圈芯片没有问题。
又测试过自己当前信息素的浓度,重新补了一管抑制剂。
便推开议事厅的大门,独自走向冬日阳光下的皇帝寝宫。
大门无声闭合。
方才斗嘴斗得热火朝天的议事厅,便剩下长久的沉寂。
叶斯廷穿过皇宫的湖泊,走过落满树影的林荫道。
他的步伐不快也不慢,不急不躁,只是始终在认真思考一些事情,所以没有注意身后有人。
等离开湖畔,皇室寝宫群映入眼帘时,他才似有所感,微微侧过头来。
“……白狼。”
白狼骑慢慢走上前来。
或许是配偶择定的时刻太出其不意,择偶理由也与想象中大相径庭,骑士的姿态里,有一种跟其他Alpha们一样的轻微恍惚感,仿佛还没意识到主人的命运转折点已在眼前。
他站定在叶斯廷面前,伸手把头盔摘下,张了张嘴,却又一时说不出什么来。
叶斯廷温和地等着。
“……我只是想说,别伤害他。”
骑士磕磕巴巴地说,
“提供信息素、安抚紊乱,就可以了。其他的……陛下现在太虚弱了,只是、别伤害他……”
“你知道我不会的,白狼。而且,这是第二个预置指令里的内容——你检查过我的芯片了。”
白狼骑囫囵点了一下头,似乎还是有些恍惚。
他又从盔甲里摸了个内存块出来,放到叶斯廷手里。
“这里面是什么?”
“是陛下的日常习惯记录。还有衣橱里,所有服装的礼仪用途。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电影,书,睡眠音频……”
白狼骑低声嘱咐着。
他把曾经属于自己和尼禄的东西,一件件交给叶斯廷,能想起什么,就交代什么。
但叶斯廷摊着手掌,并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
白狼骑抬头看他。
“……你知道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幻想过要成为尼禄的白狼吗?”
白狼骑愣了一下,又听对方微笑着说:
“我还在狼骑基地门口见过你。有印象吗?”
白狼骑极力回忆:“这、这个……”
“尼禄5岁的时候,选了你成为他的白狼。好像也是在这附近,我委托你把我做好的星建游戏交给他。还有一些他爱看的书,他爱看的电影……也都交给你了。”
叶斯廷微微勾起唇。
“当然,当时跟你见面时,我是戴着二皇子殿下的全息面具。”
白狼骑脸上露出困惑——明显就是一点都没想起来。
但他却没有打断对方。
只是静静抬着蓝眼睛,听着叶斯廷把话说完。
“当时我就在想,或许有些人生来注定被命运偏爱,而有些人,注定只能沦为命运的弃儿,留在原地看重要的人离开——所以从那往后,宇宙为我安排的所有命运,我都只是毫无怨言地承受下来。”
叶斯廷轻轻伸手,将那枚内存块,重新放回白狼骑手里。
“还是你自己保管吧,没人可以真正取代卡厄西斯的白狼。就算命运突然心血来潮,对弃儿投下幸运的一瞥,我认为我们依然可以各司其职,不是吗。”
他转身离开。
大约40分钟过后,叶斯廷抵达寝宫门前。
宫门前只有4名狼骑在持枪执勤——
在圣洛斐斯一役后,他们4个加上白狼骑,就是仅剩的几名、一路追随尼禄至今的狼骑了。
叶斯廷向他们低头致礼,狼骑们齐齐压低枪支,也沉默着肃立回礼。
这个回礼姿态,已与狼骑平常对臣子的礼节有所不同。
极其审慎的搜身工作过后,他被狼骑放进皇帝寝宫。
寝宫前所未有安静空旷,到访的只有冬日的微风。
尼禄分化成Omega后,因暂时没有择偶标记,原本在寝宫内驻扎的狼骑们,便不得不将戒防范围由宫内退到宫外,留下米弥尔和伊娃贴身侍奉尼禄。
后来米弥尔也在战役中牺牲,于是如今偌大的寝宫,只剩下伊娃一人守在尼禄身旁。
叶斯廷穿过略显萧索的蔷薇花丛,绿眸逐渐转深,唇角也微微抿紧。
伊娃早已在一层大厅等他,看见他来,她便起身致礼,然后让开道路。
“陛下正在二楼卧室等您。”伊娃说。
她看着叶斯廷,眼神稍微顿了顿,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还是叶斯廷解围:“宰相阁下就好了。”
“好的,宰相阁下。按照皇室礼节,我将从此刻起离开寝宫范围,直至陛下传唤后再返回。”
他们又向彼此低头致礼。
伊娃转身向宫外走去,叶斯廷则迈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自他进入寝宫范围,蔷薇信息素就已经在四处浮动。
此刻每迈上一级阶梯,浓郁爆发的香气,更是每时每刻都冲击着他的鼻腔。
然而信息素紊乱与易感期的信息素气味,细闻起来并不一样。
蔷薇香虽然浓郁,却并不似曾经那样甜美迷醉。
反而隐隐透着一种苦寒,如同陷没在冰雪中的无人区玫瑰。
……是本该被糖果、玫瑰花、清晨露珠等——总之被整个宇宙最美好的事物簇拥的皇室蔷薇。
最不能够,也最不应该散发出的苦寒香气。
叶斯廷唇线抿紧,步上二楼,一只手握住衣兜里的备用抑制剂。
当手掌触上门把手,他好似被蓦地冰了一下,仿佛这时才从美梦惊醒,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与美梦一模一样的现实中。
停滞片刻,门把被微微发颤的手压下。
然后缓慢往前推开。
哗啦一声,卧室内的窗纱被风扬起,一些雪白的纸页,从大床上飘起,又慢慢落向地面。
叶斯廷踏入,抵达命运为他指向的终点。
尼禄的确是在等他。
他的下半身裹在被子里,微微蜷曲的手指间,还握着一根光子笔。
上半身在床头的靠枕前歪倒,最终侧趴昏睡在一边。
很显然,在叶斯廷到达以前,银发皇帝依旧在试图扛着镇静射线工作。
但他遍体鳞伤的身体,如今已经不再能纯靠意志力支撑。
于是手里还攥着光子笔,就再度陷入昏睡。
那些飘向地面的草稿纸,就是从他的指尖滑落出来的。
叶斯廷蹲下来,一张张把那草稿纸捡起,整整齐齐地归置在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来到床边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抚上尼禄的脑袋,并微微低下头来。
“尼禄……”
他的额头触着尼禄的银发,声音极轻地喃喃。
这原是一句比尘埃更轻的自语,而非一声呼唤。
但他手掌下的少年,却微微动了下眼睫,将红眸缓慢睁开。
尼禄立刻没有坐起来。
镇静的困倦和信息素紊乱的消耗,让他的眼神显得有些遥远和迟滞。
他只是在叶斯廷的手掌下静静躺着,眨动着红瞳,片刻后才轻轻说:“你来了。”
“陛下,我来了。”
“你打了大剂量的抑制剂。你应该知道我传召你的目的。”
“是的,陛下。但倘若我不打抑制剂便来接近您,您的身体无法承受巨大的刺激。”
“那么你又该如何让我结束紊乱,宰相阁下?”
“别担心,我已经想好办法。”
尼禄这时才缓慢支撑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他与叶斯廷问答时,语速和眼神始终很迟缓,完全不像是素日雷厉风行的模样。
坐起来后,他的身体也似乎坐不稳,小幅度往前倾了一下,叶斯廷避开他身上所有的伤处,小心扶住他。
“把我带回帝国去,叶斯廷。帮我摆脱这具不争气的躯壳,从这个总叫人昏沉的房间离开。”
“我会的,尼禄。我会带你一起回到你深爱的地方。但我仍有一个问题想获得答案。我们的匹配度都在200以上,无论从安抚紊乱还是配偶的角度,你都可以在我们之中选择其一。为什么是我呢?”
尼禄这时才终于抬起眼睛。
他的眼神很困倦,但叶斯廷知道,困倦绝非尼禄对帝国的本意。
他用这双困倦的眼注视了叶斯廷一会儿,最后喃喃着说:“……我觉得你是那个能教会我的人。”
“你需要我教会你什么呢,尼禄?”
“我的人格曾在逃亡中被完全摧毁,是夺回帝国的渴望将我再次重塑。但重塑过后的我,对从前许多信手拈来的东西,已感到全然陌生。父王告诉我苦难塑造暴君,只有爱会塑造伟大的君王。或许平行世界里会有一个从未流亡的我,知道该怎样用爱培养出伟大的皇帝,但现在的我依然感到迷茫。看着匹配度结果时,我就在想或许你会知道答案。
“既然你能在最初塑造出能懂得爱与陪伴的尼禄,那么应该也有能力再一次将他带回。我就只是,这样浅显地想的……”
说长段句子明显消耗脑力,尼禄说完后,垂着头昏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而叶斯廷长久地看着他,狐狸眼深处涌起波澜,像在注视他那朵被恶人残忍打碎玻璃盅、受尽风吹雨淋的玫瑰花。
最后他轻声说:“好的,陛下。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您托付的重任。”
“我希望你也能慎重考虑,叶斯廷。尽管这是我的选择,但我仍衷心希望不会让你后悔。正如我此前说过的,如果你拥有一个跟我完全不相像的Omega,你和ta都会过完幸福的一生。而我……我很可能不会是一个合格的配偶,像父王那样深深爱着我的母后。
“你说过想要成为我无可取代的唯一,我可以承诺在君主配偶这一身份上做到。但其他的感情……我很有可能一生都无法回应你。”
叶斯廷微微笑了。
他仰起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尼禄,你曾有想过向帝国寻求回应吗?”
“……唔?”
尼禄被问得发懵,配上他困倦的眼神,倒让他此时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可爱,
“帝国需要给我什么回应?我为它献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那么,你应该能理解我看着你时的心情。也应该知道我会不会后悔,不是吗?”
尼禄眨眸的频率乱了一瞬。
像是被什么东西轻微震撼,又像依然似懂非懂。
“如果你已经彻底考虑清楚,”最后他说,“现在就可以标记我了。”
尼禄学习过Alpha标记Omega的全套流程,此刻也早已背记心中。
他知道Alpha标记的第一个行为,就是用犬牙咬破Omega后颈的腺体,并且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可他的Omega腺体并不在后颈,而是长在舌尖下方,原本生出Alpha的地方。
而这种特异情况,是任帝国哪一本教科书都不可能记载的。
出于一种方便“战友”的心态,他双手撑着床沿,朝蹲跪在地的叶斯廷俯下身来。
到几乎碰上对方鼻尖时,他抿了抿苍白的唇,红眸微合,生涩地吐出一截舌尖来。
但才刚吐出一半,他立刻察觉这个表情的傻气,便又迅速将舌尖缩回。
银发皇帝很是骄矜地冷眼瞅瞅对方,实际是想偷看叶斯廷会怎么做。
“……”
“……你刚刚是在笑吗?宰相阁下,你胆敢嘲笑你的皇帝?你在审判庭的草席,我还一直为你保留着。”
“陛下,请您不要误会。是臣的脸天生就长成这样,请您别将我从这个天堂投入审判庭。落差太大,我的心脏会爆开的。”
叶斯廷颤抖着将唇角弧度压平,这才敢把掩在唇边的拳头放下来。
“尼禄,”
他仰着一双绿眼睛,目光平和地看着尼禄,
“我们可以从接吻开始吗?”
“接吻?”
“是的。标记一旦形成,就是不可抹除的。在此之前,我很希望你能再次确认自己的感受,然后决定是否要真正标记。好吗?”
接吻,尼禄眯着眼思忖。
他当然知道接吻。
虽然流亡时狼骑把他保护得很好,但也不至于连亲密的平民夫妇都没见过。
再加上系统在他脑子里整天看狗血宫廷剧,主人公一言不合就抱在一起啃嘴巴,他也是看到过的。
“好吧。”他强势地说,“让我来跟你接吻。”
他重新俯下身,凑近叶斯廷的脸庞。
接吻在他的主观意识中,只是一种唇与唇两片肉贴合的无意义亲密举动,就像他认为孕育一个深渊胚胎,也只是用孕腔接受异族种子的生物行为。
但当彼此距离接近,他们的鼻尖轻轻一碰,尼禄听见了对方呼吸微屏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他的呼吸也不由屏了一下。
但在这个距离,不自然的呼吸声听得很明显,触在彼此脸上的温热吐息,节奏也是微微错乱的,又错乱着与彼此缠绵交织。
叶斯廷实际是个神秘清冷的人,只是阴差阳错,成为他生命早期最重要的人之一,成了他极尽依赖和崇拜的半个“哥哥”——
但跟“哥哥”接吻,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尼禄眼神微动。
他刚刚本来是下意识要去拉叶斯廷领带的,但手伸到一半,却又有点不自在似的收回来,还是撑在床沿上。
在窗纱再度扬起的间隙,他们试着轻轻接了个吻。
说是接吻,对叶斯廷来说,其实更像是一片极柔软的花瓣,在他的唇瓣上压了一下。
因病痛而略显干涸的花瓣,没能挤出丰美的花汁。
但当花瓣从他唇上离开,又飘回天上去时,叶斯廷抿了抿唇角,只觉得唇上全是对方馥郁冷傲的蔷薇香气。
银发皇帝在床沿后仰坐直,两手撑在身体两侧,睡袍因刚刚倾身的动作,而微微松垮在肩头。
接吻过后,他的眼睛并没看叶斯廷,只是执着地盯着地上的地毯花纹看。
“……可以吗?”
叶斯廷稍稍回过神,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又用很轻的声音追问:
“会感到不舒服、或生理反感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镇静射线使人反应迟缓的缘故,尼禄盯了地毯好一会儿,才回应了一声:“嗯?”
“会觉得生理反感吗?”
叶斯廷又耐心地重复一遍,
“尼禄,我觉得在正式标记前,确认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只要还没标记,你还是可以再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选择。”
尼禄想了会儿,摇头:“没有。没有觉得生理反感。”
叶斯廷点点头,把单片眼镜摘下,放进衣兜。
也不知是不是看习惯了叶斯廷平时戴着眼镜笑眯眯的样子。
当这个人蓦地摘下眼镜,露出认真的神色时,那副极其俊美的眉眼,竟会显出一丝罕见的侵略性。
“那么,”他看着尼禄说,“这次可以由我来吻你吗?”
尼禄没有回答,只是撑着床沿,再次朝他低下头去——
这就算是一个默许了。
叶斯廷的手掌,先穿过尼禄颈侧的银发,把他松散的睡袍拉好,然后才轻轻抚上少年的后脑。
他并没有强势地把尼禄往自己的方向拉。
那只抚在后脑上的手,只是在极尽温柔地摸尼禄的头发。
尼禄被他摸得不自觉眯起了眼,露出一种像猫咪一样舒适的表情。
而当他即将被摸得头皮发麻的时候,唇上微微一热,叶斯廷吻了上来。
与尼禄直接压人家嘴巴的动作不同,叶斯廷是在一边抚摸他的头发,一边用唇轻轻摩挲着他。
他们同样高挺的鼻梁,好几回在侧头时与对方相触。
碰到第三次时,叶斯廷稍稍后退一点,让彼此的唇分离,然后温柔地亲了亲尼禄的鼻尖。
除了嗡嗡运作的镇静射线,其余一切都像被叶斯廷把控得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的暖阳,恰到好处的微风,恰到好处的吻。
在被叶斯廷吸吮下唇的时候,尼禄终于闻到了一丝不同于蔷薇的气息——那是被日光照晒过的愈创木的味道,也有点像冬日城堡里噼啪作响的壁炉。
他记起自己好像的确很少嗅到叶斯廷的信息素气味,哪怕是在那次御前意外的时候,他也只是能在其他三个Alpha爆发的信息素中,隐约嗅到过那么一点点。
或许是曾经有伪装成二皇子的必要,叶斯廷受过严苛的信息素收敛训练;或许是叶斯廷本来就极尽克制的结果。
只是在嗅到愈创木气息时,尼禄能感到身体在隐约发痒——
并不是被圣洛斐斯施吻后那种渴求难耐的不适感。
是骨髓深处被诱发出了一点舒适的痒意,很像是被挠着下巴的猫感觉没挠对地方,于是总想将一只后腿颤巍巍翘着,想着要不干脆自己挠挠。
“可以吗?尼禄?”
叶斯廷轻轻吮着他的唇,又时不时退开一点,绿眼睛始终认真观察尼禄的表情,
“会觉得反感吗?”
“……唔嗯。似乎没有……”
“那……我继续吻你,可以吗?”
“……可以。”
尼禄上身始终在往床边跪着的叶斯廷前倾,胳膊有点发酸,于是从支撑床沿的姿态,无意识变为撑住对方的双肩。
极淡的愈创木信息素和蔷薇香缓慢交融,他们就在两种气息的交织中持续接吻,彼此的呼吸都有些紊乱。
直到尼禄苍白的唇瓣被吮得湿润发红,眼底肌肤也显出淡淡的玫瑰色,叶斯廷才轻轻抵着他的额头,再次与他的唇瓣分开。
他们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只是额头抵着额头,兀自轻轻喘息着。
尼禄一直闭着眼,感觉脑后的手掌移到脸庞,在轻轻抚摸他的脸。
而后额头一热,是叶斯廷无声亲了他的额头;接着就是眼睫,脸颊,鼻尖。
当两双唇瓣第三次贴合,尼禄发挥出他天才般的学习能力,丰糜的花瓣唇微微张开,也懵懂地吮了一下对方的薄唇。
他听见叶斯廷平缓的呼吸,似乎微停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手掌重新从脸颊移回脑后,一边温柔抚摸尼禄的银发,一边微不可查地、轻轻按住了尼禄的后脑。
尼禄只管张着唇被吻,但随着吻变得越来越深入,他撑在叶斯廷肩上的雪白指尖,也不自觉轻微蜷缩起来——
他还是觉得骨头里在发痒,还有点发麻,但因为并非发自皮肉的痒意,他压根不知道怎样才能缓解。
直到叶斯廷双手捧住他的脸,将那截红嫩舌尖一点点吮出来,然后开始轻舐他舌尖下的腺体——
尼禄几乎不能遏制地、从喉间发出一声幼猫似的低吟。
裹在睡袍里的雪白躯体,很明显地一颤。
腺体被直接舔舐的感觉,几乎让他浑身毛孔都瞬间张开了,身体像浸入舒适麻痒的温暖泉水,四肢百骸涌贯的温暖痒意,让藏在被子里的雪白脚趾都不住蜷紧。
他本想再忍耐一会儿,但身体却不听话地从腺体一路软到后腰,两条漂亮的眉尾向下耷,眉心则越发蹙紧。
撑在叶斯廷肩上的手一滑,尼禄整个人从床上往前栽倒下来。
“……!”
叶斯廷显然没预料到尼禄的反应,慌忙瞪大狐狸眼,伸出双臂去接。
两对唇瓣分离的时候,还发出了一声极细微的“啾”的水响。
他把尼禄连人带被子一同接进怀里,然后顺势往后仰躺,好避免撞到尼禄的伤口。
期间,他还用手抵住床头柜的尖角,奋力往远离尼禄的方向一推。
尼禄整个人滚到了叶斯廷怀里,两人一同倒在卧室厚厚的羊毛地毯上。
床头柜上刚归置好的草稿页,又一次被晃落,一片片飘落下来,结果落满了叶斯廷和尼禄一身。
“……怎么了?”
叶斯廷支撑在地毯上,有些发急地询问。
他还迅速检查了一遍尼禄身上的绷带,确认并没有任何伤口撕开,这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刚刚是疼吗?”
尼禄伏在叶斯廷胸口,脑袋上还盖了一张草稿纸。
他倒是很想爬起来,但后腰软得使不上力气,于是语气也闷闷的:“……不是疼。”
他刚刚撑在叶斯廷肩上的指尖,此刻正软绵绵瘫在叶斯廷胸口。
叶斯廷思忖着,又用手握起那只手掌,兀自观察着做判断。
随后,他慢慢回过神来了,于是小心地从地上坐起身,让尼禄背靠床沿,稳坐在自己腿上。
“……如果只是触碰到腺体就这样敏感,标记要怎么办呢?”
叶斯廷用脸轻轻贴着尼禄的手心,望着他的绿眼睛里,漾起一点点笑意,还有许多踌躇。
“标记可是要咬破腺体,注入信息素的。对你来说,是不是太刺激了?”
“……哼。”
尼禄缓了一会儿,腰不软了,这下又可以骄傲地直起身,抬起下巴,对叶斯廷宣布,
“逃避不会出现在一个君主的信条中。标记我,就现在——这是来自最高皇帝的神圣敕令。”
为了弥补刚刚的失态,尼禄主动揪过叶斯廷的领子,将自己的饱满唇瓣,霸道地压扁在对方嘴巴上。
……没过几分钟,尼禄蹙着眉闷哼一声,再次软成雪泥。
“……尼禄,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