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只要这一枪下去，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了。

碰的一声。

他们附近有人倒下了，被敌对的一方开枪射杀。所有人都机警地寻找附近的遮蔽物，陆天锋回头时，段逸举枪的手已经放下了，看上去毫无异样。只有段逸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样的心理挣扎。

“怎么了？”陆天锋一眼就看出他的不专心。

“没什么。”段逸故意转移话题，“我们要去哪里？”

四周枪声不断，战场上显然不是交谈的地方，陆天锋扫视一眼，说道：“跟我来。”

他们没有再深入战场，而是慢慢朝战圈外移动。两国的交界正好是山林地带，两人当初也是长途跋涉才误走过来的。陆天锋对地形不熟，但经验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就在这个方向，领队前来的是他其中一个部下。第三军营的兵力是他带起来的，每一个阵型、战术，攻防位置，甚至是每一位属下的作战风格，他都了若指掌。但他孤身一人要闯进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两方都还在交火，他与段逸又穿着敌国的军服，误伤的可能性非常高。他们十有八九会被围剿。

然而这种事是不可能阻碍他的脚步的。就像他决定要渗透进敌国的军部高层时就知道这会有多么危险，就像朱柏中将说他总是用命在拼功绩一样，陆天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们悄无声息地偷偷靠近，但终究是比不过四面八方的眼线。有人发现了他们，试探性地先开了一枪，而周围有更多枪口对准他们的位置，等着将袭击者射杀。陆天锋没有回击，甚至也挡下了段逸想要反击的动作。

开枪的那名士兵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陆天锋用手指抵在唇边，突兀地吹了一声带有旋律的口哨，段逸惊愕地看向他，这无疑是告诉对方自己的位置。

但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开枪，后方已经有人出声先阻止了：“停下。”

陆天锋听得出这声音是谁，他从树缝中窥视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慢慢起身，从树后走了出来。

段逸不知道陆天锋想要做什么，但还是紧拽住了他的衣角，看上去就像是在担心他一样。

陆天锋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只是说：“待在这里等我。”

陆天锋迎了上去，段逸藏在树后举着枪紧盯着他的背影。这一刻他不是想着要杀他了，而是想着谁敢对陆天锋动手，他就要把对方打成蜂窝。

但意外并没有发生，对方看见陆天锋的时候似乎非常激动：“上……”

段逸离得太远了，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他又听见了这个字。上？后面要接的是什么？

他忽然想起，他设计陆天锋的手下踩中陷阱时，那名士兵说：上……报告，我踩到地雷了。

后来呢？他印象中隐约还有听到一些关键字，是在什么时候？是在集中营里，教官对他们说，他们已经有敢死队成员顺利杀死敌国上校……

上校？陆天锋？

第三军营的实际掌权者。

段逸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怎么……怎么会……？！

但时间与事件都能够对得上，陆天锋落难失踪，紧接着敌国上下便流传着这样一个好消息。再加上两国关系急速恶化，近日边界的战乱，简直就像沉不住气来报仇似的……难怪陆天锋不得不冒险前来，难怪陆天锋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段逸蓦然感到一阵无力，兜兜转转，耗费这么久的时间，原来他真正要杀的目标就在这里。真是……太糟糕了。

段逸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了，现在他又得知陆天锋的真实身份，这简直是双重打击。他只知道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他站了起来，匆匆回头瞥了一眼，无声无息地跑了。

等陆天锋结束交谈后，回到原来的地方时，才发现段逸不见了。他眯起眼，看着草丛里刻意弄出来的凌乱脚印时，居然笑了。

他只看了几眼就判断出段逸往哪里跑了，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段逸其实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他是不可能回去敌国的，金大佬那里也……

他跑到这里离战场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最外围的道路上有一辆军用的吉普车，还有几名运输物资的士兵，几个人正协力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段逸灵机一动，兴起了偷车的念头。他不隐藏实力之后，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们甚至连枪都还没举起，就被段逸撂倒了。

但他花费解决这几个人的时间，陆天锋早就追了上来。他笑着看向段逸：“你想去哪？不是叫你等我吗？”

段逸平时还很有底气的，这时居然说不出来了。因为他又想起陆天锋曾经威胁过他的那些话，或做过的那些事。结论毫无意外的都是：逃跑，就抓回来继续干。

妈的，我也疯了。

───

下一个会遭殃的东西显而易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