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以撒的祭坛 01(1 / 2)

酒与枪 梦也梦也 2955 字 17天前

“死因是颅脑损伤。”

阿尔巴利诺说,他和巴特·哈代站在流动解剖车前面,他用手中的止血钳点出了死者头部斑驳的伤口,死者的头发已经被剃掉了,枕部布满触目惊心的淤血。

“死者的头上有六处挫裂创,这是他遭到钝器的多次击打之后造成的。凶手击打的力度很大,在他的头部造成了颅骨粉碎性骨折以及严重的颅内出血和脑挫伤,这样的伤口足以导致被害人的死亡。”阿尔巴利诺说完了,他向着汤米挥了一下手,示意他把尸体推回到停尸柜里去;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血检报告也出来了,排除了中毒的可能性。”

哈代点点头:“那很好,这个结果对我们给嫌疑人定罪很有帮助,尸检报告——?”

“我的秘书已经整理出来了,你一会儿可以去他的办公室问他要。”阿尔巴利诺答道。

直到目前为止,事情和每一天会发生的那种都没有什么区别:阿尔巴利诺负责一些有争议的谋杀案的尸检,而哈代作为处理凶杀案的警察来他这里听取他的意见。不过一般来说,哈代应该在做完这些事以后盘算着他还没干的那八百件工作匆匆离开才对,但是他今天没有。

实际上,哈代看向阿尔巴利诺,多少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呃,阿尔,”他吞吞吐吐地说,“你有没有……”

“怎么了?”阿尔巴利诺一头雾水地反问。

哈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憋在肚子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了:“是这样奥尔加让我多关心你一点因为她说你正经历着‘这些年来最艰难的一场失恋’——”

显然,哈代本人也觉得自己说这种话显得怪怪的,所以被他急匆匆说出来,中间一个断句都没有。纵然是阿尔巴利诺,接收到这么大的信息量以后也懵了一下,他想了想,然后问:“……我有吗?”

“奥尔加说你有。恕我引述一下她的话,她说:‘阿玛莱特先生显然是与众不同的’。”哈代干巴巴地说,很可能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朋友推出来过问别人的感情了。

这个时候负责把尸体带回停尸房的汤米已经回来了,他兴致勃勃地看向阿尔巴利诺,有点过于八卦地问道:“什么?你又跟你的哪个新女朋友吹了吗?”

阿尔巴利诺觉得自己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平时给别人留下的都是一种什么印象了,他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说道:“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我觉得我还没有到‘吹了’的哪一步呢。”

——虽然他估计哈代一句也不会信的,哈代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能跟哪个吵过架的男女朋友复合。当然,反正巴克斯医生也不在乎,巴克斯医生风流多金,长得又好看,还有些父辈在维斯特兰上流社会积攒下来的人脉,有大把大把的男孩女孩愿意跟他上床。

哈代张了一下嘴,显然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忽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匆匆道了声抱歉,就去接电话了,只有汤米还兴致勃勃地站在原地。

“所以说你果然又跟人家吵架了?这是这我来法医局实习以后的第多少个了?”汤米的眼睛简直是字面意思上的在闪,阿尔巴利诺神奇地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苦口婆心的味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啊?”

“反正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参加我的婚礼了,”阿尔巴利诺敷衍他说,“你还是去指望奥尔加吧。”

汤米不引人注目地撅了噘嘴,隐晦地表达出了指望谁也不能指望奥尔加的意思;他工作以后也见过奥尔加好多次,显然对方为人处世的方式让他叹为观止。

也就是这个时候,哈代打电话回来了。他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一走过来就对阿尔巴利诺说:“克莱拉的学校打电话过来,我可能得过去一趟,你还是让你的秘书把尸检报告发到我邮箱吧……”

他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往外走,阿尔巴利诺急于摆脱汤米关于择偶标准的碎碎念,下意识地往哈代的方向跟了两步,问:“这个点学校打电话来?没什么事吧?”

这是星期三上午十点多,怎么也不像是小学要放学了的样子。

“没什么,小孩子……”哈代嘟囔了几声,阿尔巴利诺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对方已经挥了挥手,快步走到门口了,“总之我先走了,你手头上那两起非正常死亡的验尸要是有什么问题,跟布尔警官交接。”

他的身影迅速从门口消失了,阿尔巴利诺停下脚步,在汤米兴致勃勃地冲上前交换更多八卦新闻之前开口了。

“走吧,汤米。”他说,“听见哈代警官说的了吧?今天还有两具尸体等着我们呢。”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坐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富丽堂皇”这个词听上去有些俗套,但是真的没有更好的词来形容他所在的地方了:这个房间的墙壁用饱满的金色和红色的挂毯装饰起来,他们的头顶上挂着闪闪发光的水晶吊灯,要不是赫斯塔尔很有职业道德,他真的很想转身就走。

他对面坐着他的委托人——一位报业大亨,这位成功人士正因为他叛逆的女儿而焦头烂额,而这个叛逆的女儿刚刚搞出她成年以后搞出的最大的一个幺蛾子。

“我建议进行认罪协商,”赫斯塔尔说,“以现有证据来看,如果检察官以故意杀人的罪行进行起诉,陪审团认定有罪的可能性很大。而如果进行认罪协商,我们可以想办法进行刑期交换,我们可能能为她争取到五年左右的有期徒刑,如果运气更好,甚至还有缓刑。”

对方干涩地吞咽了一下,急切地问道:“难道没有其他可能性?”

“那可能性很小。”赫斯塔尔冷静地颔首,“您的女儿听说她男友出轨以后去找他对峙,在去见他之前先回家拿了一支高尔夫球杆放进后备箱,一般来说在这个前提之下,陪审团不会认为她打烂了她男朋友的头的行为是全无预谋的;而检察官一旦认定她的行为属于图谋杀害的谋杀,最轻也会以二级谋杀的罪名进行起诉——而这正是我们现在最不想看见的情况。”

委托人的嘴唇颤动了一下:“但是,没有任何可能站在过失杀人的角度辩护吗……?”

赫斯塔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然后,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判定激情杀人至少要满足四个条件:首先,被告处于一个正常人都会被激怒的情况中,这点不假;其次,被告必须确实被激怒了,这也毋庸置疑;但是麻烦的是然后,法律规定‘被激怒的时间和杀人时间之间间隔短,一个人无法完全平静下来,而被告也确实没有平静下来’,这就是问题所在——您的女儿杀人的时候是否依然处于被激怒的状态是口说无凭的,法庭为了甄别这一点需要听取大量证词。但是您的女儿从得知真相到行动之间间隔了近六个小时,其间还跟您共进了午餐,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其次,她跟她男友见面的过程不仅全程被监控录像记录了下来,边上还有至少五个目击证人,他们都能证明他们两个一见面,被害人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被攻击了,这也能证明不存在他又一次激怒您女儿的可能性。”

“……陪审团不会认为她当时依然处于不理智的状态的。”委托人苦涩地承认道。

“正是如此,”赫斯塔尔沉着地点点头,“如果她是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去杀人、或者在杀人之前和被害人再一次发生了争吵,我们都能以过失杀人辩护,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不敢做出这种担保。”

他顿了顿,见对方没有说话,就又说:“我建议您尽快做出决定,这种情节简单的案子侦查流程很短,我们得在审前听证会之前去见此案的检察官。”

委托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费力地点点头,说:“……好吧,进行认罪协商吧。”

赫斯塔尔冷静地站了起来,伸手整理了一下袖口;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此案也没有什么值得人发挥的余地。

“那么,我会去见此案的检察官,她叫做……”赫斯塔尔停顿了一下,伸手翻了一下他的备忘录,他的秘书在解下委托的时候帮他记下了那个名字,“华莉丝·哈代。”

——圣诞前夜WLPD的晚会上,阿尔巴利诺对哈代警官说:“代我们向华莉丝问好。”

赫斯塔尔皱起眉头来。

奥尔加站在讲台前面,用激光笔点着大屏幕。她是维斯特兰州立大学的客座教授,每年只开一门课,除去她去教她每周一节的课和为WLPD担任顾问,她把自己的空闲时间都花在和编辑斗智斗勇上了——不得不说,这样的日子比在BAU任职滋润太多,怪不得侧写师们退休以后都喜欢改行出版自传。

现在阶梯教室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人人的面庞都被投影仪的淡蓝色光辉映得诡谲。奥尔加深知,选修这门课的人之中有很多不是为了学到什么真正的犯罪心理学知识,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欲望,在这门课上他们确实能看见真正的犯罪现场照片——正是这样的人会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观看《北方的纳努克》中爱斯基摩人生食海豹的过程,猎奇向来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奥尔加敲击键盘,切换到下一张照片,学生之间传来了小小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位是特莱普·卡洛安,”奥尔加声音平缓地介绍道,“维斯特兰钢琴师的第二十四个死者。去年四月末,他被发现死在自己家的床上,凶手在切开他的腹部、取出大部分脏器之后,把他被切下来的手脚和生殖器塞进了他的腹腔里,然后把腹部的伤口缝了回去——我们这个月都在进行钢琴师的课题,你们肯定也都研究过了他的所有案例,谁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稀稀拉拉地举起了几只手,当然啦,当你提问的时候,这群大学生就会这么对你。奥尔加随便在人群里点了一下,然后就从阶梯教室的后排站起一个男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