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情绪(2 / 2)

陆瓒自然知道她在问谁:

“我同桌,怎么了?是不是帅得能惊动银河系几千光年外的未知生命?”

“没怎么,还以为你拿着外套去照顾小姑娘了。”

陆琢没理会他的荒谬形容,只漫不经心应了一句,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哪里感觉怪怪的。

她打开车载音乐,听着车里舒缓的曲调,轻轻点着手指。

在车子经过下一个路口时,她还是没忍住问:

“你那个同学……”

陆瓒心里莫名一紧张:

“怎么?”

陆琢不是很喜欢评价别人,尤其是没什么交集、第一眼遇见的人。

但刚才那男孩气质比雨还要冷,站在那像棵孤傲的松。能给人这种感觉,要么是本人极其优秀,要么就是经历得沉淀得太多,总之,很难在高中生身上看见。再加上那人是跟她这没正形只知道傻乐的倒霉弟弟站在一起,那种感觉就对比得愈发明显,实在令她印象深刻。

因此,她淡淡道:

“看起来,挺傲。”

-

北川这场雨下得不停,被迫将城市推入了阴冷的秋季。

一连几天,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阴云,雨也断断续续没有停过。

运动会这个短暂的放松活动结束后,北川一中重新进入正轨,浓郁的学习氛围再次填满校园,生活继续简单而忙碌的进行着。

那天之后的第二日,江白榆就把陆瓒的外套还给了他,两人的校服外套也换了回来。

换回的时候,江白榆应该是洗过了,因为陆瓒把衣服穿在身上,能闻到跟江白榆一样的茉莉花和洗衣液的味道。

陆瓒爱死这个香味了,有事没事就把袖子放手边闻闻,甚至舍不得洗掉,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可恶的变.态。

他也想过找找有没有和江白榆同款的香水或者洗衣液,好彻底拥有这个味道,但他曾经花了半天时间找遍所有的超市,也没能闻见和江白榆身上一样的茉莉花香。

有时候,陆瓒都怀疑江白榆会不会是什么奇怪的茉莉花妖成精。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否决了,因为妖怪不会生病,而江白榆在运动会淋雨之后,一连病了很多天。

一开始他只是很普通的轻症感冒,就只偶尔咳嗽两声,但后来越来越严重,嗓子哑了,鼻音重了,脸色还苍白,陆瓒看他天天吃药也不见好。

北川的雨下了多久,江白榆就病了多久,陆瓒天天祈祷他快点好,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在又一个暴雨天,陆瓒晾好伞进到教室,却发现向来早到的江白榆没了人影。

一开始陆瓒没当回事,但一直到早读结束,他身边的座位都还空着,后来于妙进来看了一眼,还特意问了一句江白榆去哪了,看样子,他连假也没请。

陆瓒在第一节 上课前给江白榆发了微信问他怎么了,但那边一直没有回应。

他有点担心,一早上的课都没上安稳,过一会儿就低头看眼手机,看见微信有小红点就激动,点进去发现不是江白榆又失望一下。

如此反复,等到上午第三节 课下课,他才终于等来了想要的信息。

陆瓒:怎么没来上课?

星星:发烧。

果然。

江白榆之前病了那么久,陆瓒就感觉情况不妙。

他点开输入框,想嘱咐他两句,但输入删除很多次也没想好回复的信息,怎么说都觉得苍白。

所以最后,他索性趁着课间拿着手机,躲到了楼梯间的门后面。

陆瓒蹲在墙壁和门的夹角里,犹豫一会儿,决定给星星拨个电话过去。

他不知道这电话江白榆会不会接,他听着待接通的音乐,心里有点紧张,一直等那声音停止在某个音节,他一颗心才放下来。

“江白榆。”

陆瓒试探着小声叫他。

那边,江白榆的呼吸有点重,开口时嗓音很哑:

“有事?”

“没,问问你怎么样了。”

陆瓒蹲在墙角,打电话时手闲不下来,无意识地用手扣着墙壁拐角的瓷砖缝:

“之前妙姐还问你呢,你跟她请假没,要不要我帮你说一声?”

“刚请了。”

说完这话,江白榆没忍住压低声音咳了两下,而后又是他带着点颤的呼吸声。

陆瓒扣着墙缝的手微微蜷起一点,他又问:

“你家有人照顾你吗?”

“没。”

“那你去医院吗?”

“不去。”

“那你要不等等,我放学去看你。”

“不用。”

又是一堆否定,陆瓒气坏了,可他又不能大声说话,免得引来神出鬼没的牛主任,还得缴手机。

他压低声音教训道:

“没人照顾你,你又不去医院,也不让我去,你打算一个人病死在家里?”

“……”

这话说完,对面沉默了许久。

陆瓒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话似乎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他用指甲抠着瓷砖,大脑飞速运转,想赶紧找补一句。

那时,他以为江白榆不会再有回应,可片刻后,他听见听筒里传来一声叹息。

江白榆的气息隔着听筒落在陆瓒耳畔,让他心里微微一颤。

短暂的沉默后,他听见江白榆哑着声音说了句话。

他说:

“……死了不好吗?”

这并不是在回怼他之前的问句,倒像是真情实感地觉得死掉也挺好。

陆瓒很难形容自己听见这话的感觉。

他不太喜欢听别人说这种话,江白榆语气里似有若无的那点自厌也让他难受。

可在那之外的,又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还是江白榆第一次这样暴露自己的情绪。

可能是烧糊涂了,人在病中比平时更脆弱,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江白榆没再把情绪圈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人消化,而是无意间、隔着很远的距离用一通电话告诉了他。

那天雨下的很大。

生病的小河蚌,主动把陆瓒撬不开的壳子朝他打开了一线缝隙。

一线就够了。

陆瓒这样想。

只要他愿意伸手,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愿意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