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五金店无论一楼还是卧室,都是用水泥铺就的地板。
不是旧世界流行一时、光滑匀整的“自流平”水泥地;而是在毛坯房阶段——甚至都没用水泥浆抹平——便算装修完毕了。
这也使得方白鹿的卧室地板坑坑洼洼,走路不细看都可能被绊倒。
倒不是他对艰苦朴素的生活环境有多么热爱,只是把闲钱都放在进货与布置各项防卫机制上了。
至于全息风水这种昂贵且形式大于实用的东西,方白鹿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没事,很工业风。”这是方白鹿惯常拿来安慰自己的说法之一。
他在卧室拖鞋的鞋底上,各黏上了一层铁丝网——在常年暴雨的潮湿中,不做好卫生工作很容易就会发霉、长青苔。
所以每天睡前与早起时他踩着拖鞋都会在卧室里拖行几圈,刮去地面缝隙里的污物,也算聊胜于无。
从这点来看,方白鹿倒是个在生活方面颇为懒散的人。
而现在,一个新的卫生问题出现在他眼前:
手机在地板上斫出的坑。
方白鹿把手指探进水泥地上数厘米长,一厘米宽,形状方方正正的孔洞中——
触感光滑、甚至有些滑腻,混着潮湿的水汽——丝毫没有寻常水泥表面粗糙的颗粒感,就像是用锉刀打磨后,又上了一层漆。
“这是怎么钉进去的……?”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手机“钻”进水泥地里,方白鹿会以为这坑是某种热熔武器造成的。
此时手机正在方白鹿的面前飞行,像是他前世玩的悠悠球——时不时抽搐似的往上蹿起十几厘米,接着又缓缓地落回原来的高度。
就像是有一根透明的线线吊在它的顶端,偶尔提上两下。
他正试图让手机保持平稳的飞行线路——但这比想象的还要困难。
方白鹿拿袖口擦了擦脑门上沁出的点点汗水:闷热与兴奋交织着紧张,让他感觉身上黏腻。
屋外如天顶倒悬的豪雨此刻已消停了一半,连密集的雨点敲击声也轻了许多。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机随之停止了运动,静止在空中。
方白鹿用指甲的尖端轻轻从它的边沿滑过,随即把手指拿回眼前观察:
完好无缺,没有异状。
“怎么会是那样的缺口?”
方白鹿望着地板上边缘光滑的坑洞,百思不得其解。
阵阵隐约的气喇叭声从遥远处传来,尖锐的音调有些刺耳。
他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继续思考:
如果手机是单纯用加速度与自身质量造成动能冲击的话,那该是土石崩飞,水泥的碎渣喷溅得到处都是才对。
最多再以它为圆心,周围泛起片片龟裂。
但无声无息地没入地面?
他想不出来以手机平滑的外壳,是怎么造成这种裂口的:
“跟挤进面团里一样……”
方白鹿让手机在自己面前做着陀螺似的自转:这是他经过一会的练习后,运用得最熟练的动作。
音量越来越高的气喇叭中开始混入同样高亢的尖叫与癫狂笑声,连捂住耳朵的手掌都有些盖不住了。
“暴雨转中雨就有人出来活动了啊。前面的出殡队伍还没走完么?”
他刚一变念头,手机的旋转便停下了。
一旦转移注意力,手机的操控也会随之被打断。
“是不是有御剑术之类的法门?我看安本的‘兰草’挺灵活啊?”
方白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手机,没有被小小的中断打击到热切的练习心情。
这种成果所见即所得的练习喜悦,像是利剑般撕开了他心底层层叠叠的阴霾。
“说起来……它是怎么捕捉到我的神经信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