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这目的,方白鹿倒是没想到。
“仙师怎么这么说?我就做做小本生意,还能帮上你什么忙!啊,如果是打折买双修模拟器的话,打包——”
“方老板,明人不说暗话。”
魁先生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这两天,我养的小鬼已经换过三轮了。为什么呢?替我挡劫。”
方白鹿觉得今天魁先生面巾上的字样有些模糊:有些像毛笔的墨渍在宣纸上泛开。
魁先生似乎不知道该将双手放在那里:在将身上挠了个遍之后,他最终把手浅浅插进了裤袋,十指还在时不时地弹动。
这些肢体动作显得这研究会中的得道练气士有点——
局促不安?
“自从那天小巷一别,我回去开坛卜算了一下。”
……
卜算了一下?
“……啧。”
方白鹿忽地明白这连安本诺拉都要行弟子礼的家伙,为什么要摆出一副扭扭捏捏的小女孩儿模样。
他头也不抬,用娴熟之极的动作擦动着柜台;似乎这脏兮兮的台板也要比眼前的练气士重要得多:
“喔……你卜算了我,然后被天机反噬了。”
方白鹿的语气淡然,不复魁先生刚进门时的谄媚:
“最近事太多了,根本顾不过来!我都忘了这爱算命的家伙,没事时候可能会手痒……”
上次还算了个自己与方白鹿有缘,送了他个麻将牌也似的信物……
算“活死人”的时候天机被混淆;算方白鹿的时候,天机也是一团乱麻;最后连小鬼都为了挡天谴而死了好几个。
只要不是傻子,任谁都知道两者间必然扯上了关系——更别说是这个精通卜算的练气士了。他失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魁先生为布施者稍稍算了一卦,可就让她在老刘头的药铺那堵着自己了。
方白鹿甩动抹布的动作行云流水、熟极而流;满满当当的工匠精神。
只有手机悄悄地从裤子的后袋里滑出——它随时准备出手,将这练气士扎个对穿。
现在自己可不像在福义胜总部时那样,毫无还手之力:那些小鬼再快也快不过飞剑!
“杀完之后,找安本看看怎么善后……妈的,实在不行就用备用计划。”
方白鹿正胡思乱想间,魁先生却忽然将两手交握,放在裆前——这种方白鹿从未见他做过的动作,透着一股诚恳:
“你……”
这个字刚在他的面巾上浮出,便被打上“叉”,换上了另一个代称:
“您看出来了啊。”
四位裹满白布的人齐刷刷地将手贴紧裤缝,微弓起身:
“您究竟是何方高人、为什么隐藏身份、又要拿‘活死人’布什么局……我不知道,但也绝没有插手的意思。”
“我不过是个闲云野鹤,绝不会干扰您的大事。如果之前有言语冲撞,还请多多恕罪。”
……
手机无声无息地沿着裤线缩回,重新钻进后袋。
“这……?这家伙是想太多了吗?”
方白鹿闭目不语,努力将又奇怪又好笑的尴尬感受忍回肚子里去。
他不知道这时候该回答什么,但肯定不能笑场怯了气势:
“也不对啊?我看他之前挺傲的,不像那种见到个什么‘高人’就软骨头的家伙;而且光天机被混淆了就把我当高人了,这么喜欢骗自己?唔,除非……”
除非还有别的契机,令魁先生把自己的形象往别处想了。
方白鹿皱起眉头,双手大张撑住柜台两侧,用肢体语言表现出侵略性;作为一个讨价还价的老手,装模作样的功夫也不会差:
“那个……小魁啊,你来找我,我也大概知道为什么。”
他先稍稍一顿,留给魁先生用想象力自我暗示的时间:
“你给自己卜算过了吧。兆头有多坏?”
虽然是疑问句,方白鹿却说得斩钉截铁。
一个简单的推测——就算魁先生误将自己当成了某位足以混淆天机的高人,也没必要贸然登门拜访来结什么“善缘”。如果方白鹿的道行真高到他想象中的那般地步,又有什么不知名的“幕后计划”,此时还不赶紧把看破身份的家伙灭口而后快?
结合上次被魁先生在小巷中截住、和布施者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过程,魁先生来这的原因便呼之欲出了:
这家伙要么在卜算他自己时算到了什么大好事,要么算着了以后要遭难……但不管是哪种,最终肯定应在了自己这间破店。
所以他才要来——这一来,可不就碰上方白鹿这老熟人了。
其中一定关联甚大,以至于魁先生要“冒着被灭口的风险”上门拜访。
这与被混淆的天机两两相加,也难怪魁先生自顾自地就把他当作什么“高人”——又是应了卜算,又能遮蔽天机……
这高人方白鹿觉得自己是不当也不成了。
加上萝卜永远没有大棒来得激励人:而魁先生怎么看也不像那种会被利益迷了心智的家伙;方白鹿便断定他算出的是件坏事,甚至是性命攸关的那种。
不然身为资历深厚的练气士,又何必因为好处对一个不知底细的五金店店老板摆出这么低的姿态?
“卜算什么的我是不懂……但是咱们涉及销售工作的,哪有不会看人的?”
魁先生没有动作,可颈后神经管线所连的四位小鬼却不约而同地颤动了一下。
“您都知道了?”
他后退一步,深深弯腰,将身体折得几近成圆。
这是对长辈施的“圆揖”,堪称极为谦卑的姿态。
魁先生重新抬起头,覆面方巾一字一字地跳动:
“大劫将至,还请前辈庇护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