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无妨——老板还有别的计划。
“他总有后手。”
虽然新的心智足够强韧,但这一点依旧令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心,不禁想起荒原上的日子。
那是种长剑出手后,也有人护住后背的感觉。
新走到关圣帝君身旁:“飞剑”正悬浮于祂的身旁,包裹的合金外壳歪歪扭扭、遍布形变;这是无数碰撞后的结果。
他伸出手,解开尾端的细索。
接着掀起箱盖,捧出用护膜与薄纱遮得严严实实的四根短管。
它们像是反方向的手电筒,前端窄、后端粗。
颤抖的手臂略略一倾,短管尖锐的喷口便像是落入碎沙中般、无声地没进稀烂的陶瓷地板里。
“……”
体感的重量,甚至接近马贼常开的全地形车。
这是四根“阴雷发生器”,也是老板口中的“烧火棒”。是花了大价钱,才从地下市场里搞来的一次性用品。
新单膝跪地,将阴雷发射器对准飞剑外的嵌合口,再用握持器一一旋紧固定装置。他举起握持器,轻轻在面具边刮了刮、敲出几点火星。
这刺耳的声音正经由通讯器,传往老板那:
“安装完毕”。
他向后退了一步。
滴!
阴雷发生器的管口忽地亮起:老板已经接收到了信息,按下了开关。
管口中泛起青白的熔流,波光粼粼、有如雨后的平湖;平缓且沉静。
新在广告中见过湖水:在现世中,该是不存在这种地方的吧。
至少自己从未见过——直到此刻。
飞剑开始以纵轴为中心,缓缓旋转。那可怖的重量似乎一点也没影响到它:
那些波浪也随之荡漾、起伏、翻滚涌动,似乎随时都要从阴雷发生器中泼洒出来。
“趴下,找东西把背盖好。”
他照做了。但还是努力仰起头,望着飞剑外逐渐展出的翻波。
“要下雨了。”
通讯的另一头,用午后闲暇时的平淡语气说道。
嗡……
青白色的电火从阴雷发生器中吐出,凝成手腕粗细的灼灼光束、直径恰到好处地充塞住了“天洞”的范围——
大堂的立柱被“阴雷”扫中,无声无息多出一道晶莹剔透的伤痕:从中滴下滚动的钢水,像是被割取树汁的巨木。
飞剑的旋转愈发快了,边缘模糊、视觉残留成了圆柱体;直到将四道“阴雷”,齐齐搅成一片夹杂着蓝与白的圆幕。
那是个完美的正圆……
像是模糊却明亮的铜镜,像是一汪反射天空的池塘。
它向上升起。
新没有见过去除杂草的割机,不然不会产生如此浪漫的联想。
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这片水光分外耀眼、沁人心脾。
无声无息中……
波涛向上漫去——
它先是卷过了那些将四肢没入楼壁、或是抓住凸出立足处的道兵。没有悲鸣:在“水面”没过时,他们沉默着消失不见;只有袅袅飘升的缕缕烟气,是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接着是那些纵跃者们。他们发疯似地蹬踏,甚至踩断了胫骨、反折了膝头——但飞剑要比他们更快,快得多。
脚踏飞焰的道兵中有勇敢者,朝着正圆的中心冲去。但还没触及,便浑身冒起火焰、沉入飞剑卷出的漩涡里。
转眼间,这些追击者们便少去大半。
向上,向上。
飞剑停了吗?
新一瞬也不愿眨眼。
有幸保存了些许尸体碎块的道兵们,与崭新的雨水一同落下。
雨有了另一种模样:
底端,有未死去的道兵艰难抬起破烂不堪、露出管线与断骨的半身——
接着,雨滴便化去了他的脑袋。
被熔解的兵器、装甲、乃至楼壁的窗框成了液态,滴滴落在尸体堆上,转瞬间便将那些死去的躯壳“吞吃”了一块又一块。
连金属也化作了天上之水。
“‘静水剑’。”
这是方白鹿起的名字。
蒸汽溢满了存取殿,让新看不见“天洞”中的情景。但……
“太上图灵天尊!真是美景。你觉得呢?”
这句正中心窝的感叹,不是新说出口的、而是从一旁传来。
“!”
他一推地面,借冲力向旁弹出、在空中翻身,稳稳落地。
经过修复改装的宝剑悄然接上握持器、紧紧扣住。
但刚刚的匍匐处却空无一物——
“怎么?吓到你了?”
声音依旧从身侧传来。
他转过头:
那是位笔直挺立的异人、没有五官的脸上嵌满各式各样的仪轨用器;他身着金黄相间的夹克,似是用法衣改制而来。
胸前却有两张面具,一左一右、一红一白,定在躯干上本是双乳的位置。
“练气士。”
青灰的烟从新的口中冒出,缠绕周身。
“啊,是。”
面具一张眨眼、一张吐舌,轻轻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