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歌头(六)(1 / 2)

赛博剑仙铁雨 半麻 1967 字 4天前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就好像虚拟与现实间的偏差。

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有偏差产生了呢?

无知无觉,浸泡在黑暗的囫囵里、不知年月与时间的流逝——这本该是种令人生出畏怖,直至迷乱的折磨。

“……二百四十七、二百四十八、二百四十九……”

方白鹿被禁锢在电子身躯里,除去机械的数数外,连丁点念想也懒得勾起。

这尊电子身躯与其外裹的无量冗余数据,既是武器,也是牢笼。

他大可以艰涩地挥动四肢,在这数字宇宙的果核里狂舞;或尝试撕扯掰动那没有厚度概念的外壳。

但都无法宣泄出铁一样烙在心头的情绪。或许,这要比写入进底层的术法神通还要顽固,久久也无法消弭。

“……二百七十七……”

让阿铜吸引西河少女的注意,使自己有时间激发电子身躯的数据炸弹;这是方白鹿准备的第一套攻击方案。

在理想的状态中,这应当还能激起整座吉隆坡服务器的信息倒灌,让本就可怖的威力更上一层楼。

只是拥有极致破坏力的同时,却少了信息的获取能力;甚至不知现实世界中的时间流逝。

方白鹿只能采用古老的计时方式:用心声默念来计数。只要数到六百下——也就是十分钟整——平板电脑“墨家子弟”便会自动切断上行链接,将他唤回现实。这项他新增加的设置,能稍稍在暴烈的电子躯壳上添些可控性。

“……三百一十二、三百一十三……”

现在离进入数字空间时,已过去了五分钟有余。运气好的话,西河少女的万千化身们此时应该全都脑浆迸射、赶集似地从七窍里冒出来了才对。

“……三百三十三、三百三十四……”

但是运气这种东西,该怎么说呢?

方白鹿宁愿相信万事万物有如一盒质量优异的拼装模型:每一块板件所起到的作用、所要结合的零件、甚至是缩胶和缺损……在出厂前就已决定完毕。

而现在自己需要处理的零件,叫作“杀灭西河少女”。

最后能否拼合成功……

无论如何,他还能剪开流道、打磨水口、甚至还能用推刀刻些细节、渗线喷上保护漆——就像他为这一战所准备的方案们那样。

“三百七十……怎么?”

方白鹿停下了计数:有什么不对劲。似乎是体表像圈圈轮胎般紧缚、包裹着他的外壳松了些;或是眼前正隐隐透进眼底的……

“色块?不是色块,是光——”

忽地,无垠的黑暗褪去:如黏稠的胶水般,景色缓缓淌入方白鹿的双眼——肉眼被数字空间阻断的视觉信号,再一次接通了:眼皮似乎在“神游”时受到冲击而睁开,这使得方白鹿的眼球因受风而酸涩不已。

气流夹着碎土与尘灰吹进口鼻,带着呛人的涩味;随风传来的还有建筑将倾时的咔咔摩擦。

耳眼口鼻触,肉身的种种感官信号再次在大脑里翻卷。明明还没有到预设的时限,方白鹿的“神游”却被某种原因强制断开。

方白鹿转开头,朝身旁吐出因强制下线的晕眩带来的酸水:

“强制离线,又是强制离线……”

这一偏头,有如怪奇梦境的异景映入眼帘:

整座吉隆坡,此时都像是漂浮于沼泽上的泥炭藓:往日坚不可摧的楼群起起伏伏,连杆似缓慢上下;翻起的马路与地面裂开张张嘴似的口子,把残留的车辆囫囵咽下。

有些大厦像是倒着生长的竹笋,一节节朝着地下短去——似乎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地陷彻底吞吃;另外的高楼则有如建立在抖动的果冻布丁表面,随着地面的波动肉眼可见地轻轻摇摆。

剩下的还算顽固坚实,只有楼身不住传来着隆隆爆响:支撑与内构中的建材正因难以承受的压力而产生形变,这是它们的哀鸣、城市的惨叫。

还有吉隆坡的最中央……

“树?怎么会是树?”

一棵巨木横亘在城市中,在动辄上百米的摩天楼群里却依旧鹤立鸡群。根须由水泥中抽出,填塞住曾经四通八达的道路;树干上生出三根枝干,若是将尖端连成线,则会构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枝杈间光秃秃的,没有一张叶片;树皮上遍布曲折的纹路,缓缓蠕动。

像是自然的造物——但还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

与其说是现实中会看到的画面,不如说是用采集卡从狂人的魂魄里刮下的诡梦。

“分散在城里的西河少女都不见了,又多了这个东西。也就是说——她改变形态了:从许许多多个体,融合成整体了吗?”

阿铜的全息投影本该在那儿,可似乎是因为城市的崩解毁坏了太多“蜃景”级发生器,此时她已然消失。

方白鹿感受着腰背的振动。从强度来看,自己一时半会内还不至于栽到废墟里去。他料到了吉隆坡必然因西河少女而倾毁,但却没想到会是这番情景。

西河少女的形态转变倒也没有让方白鹿多么讶异。在他看来,原先西河少女那化生出以百万计、充塞城市间的肉身,反而低效且怪异:

从行为方式上观察,每位作为单独个体的“西河少女”都有着一定的自我意识,同时又能进行实时的信息交互——但似乎只是将“智能”与“算力”平摊到每位个体身上。

依方白鹿他的想法,那种存在形式纯粹是为了满足自身的心理需要——或许不该称为“反他人”,而是一种“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