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鹿:
“我们的争论或许是盛景——这个最优解的一部分?会不会在谈论和争吵中,会出现一个更优秀的方案?”
零号病人:
“终焉机器只会采集信息、记录、模拟和计算。”
“仙人集会是将自己当作了盛景的执行者——当龟息结束,各自醒来后:他们应该会试图将世界驶向盛景所描述的轨道。”
“只是现在来看——或许真正的最优解,会在他们醒来之前便先行出现。”
……
“其实,我在龟息结束之后……也拥有了一个自己的愿望。”
方白鹿少见地带上了点腼腆:
“我不打算说服你——但是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跟你分享一下我的愿望。”
这是他在龟息中断、感受过安本诺拉的记忆、又吞下肉胎,重新成为人类时——用作基底的愿望。
他的最终的心愿:方白鹿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很好地将这个愿望表述清晰。
零号病人:
“我自然洗耳恭听。”
……
方白鹿轻轻点了点头:
彼此黏连,带有细丝似连接的身躯、从血肉巨树的表面浮现——接着凸出。那是三个连贯的人形,明明由血肉之树的“果实”里诞生、却有着以生物组织拟态出的衣物服装。
虽然年纪和身形有所不同,但却像同一人向前迈步似的、构成连贯的分镜;在每个人的中间、以脐带彼此链接。
姿态如同鲁道夫·扎灵格(Rudolph F.Zallinger)创作的《进步的行进(March of Progress)》;只是并非描绘着由古猿到人类的进程。
面孔中透着相似,只是由于年龄的缘故而不尽相同——
“这三个都是我。”
方白鹿没有回头:随着与双螺旋妙树融为一体,心念之间便能以血肉化出万物。
“他们的每一个——都有着我彼时的全部记忆、情感和个性。我已经可以从回忆里追溯往日发生的一切,把任何一个时间点上的我、重塑出来。”
“就算装有义体……不,就算全是用义体构成,我也能够用生物质作为材料还原。”
“但是只有我自己。那些除去我之外的其他人……我也可以将他们再现。但,不过是基于我的印象、而出现的仿照物罢了——或者说,实际上只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罢了。”
他转过身:凝望着那些刚刚才用皮肤、肌束、骨架和五脏六腑们制造出的昨日倒影——
“这是十三岁的我。”
“这是进入白棺时的我。真正的他、已经在冬眠舱里死去——就算是现在,他的癌细胞也转移进淋巴和骨骼系统里;我没有治愈他的三期肝癌。”
“这边则是将灵魂移入泥丸、接着寄宿进金属躯体里的我。”
……
“从前,我只把自己当做过往所有自我的集合。”
“但现在我发现——只要光阴转过一瞬,我就再与昨日不同。上一刻与下一刻的方白鹿,会有着截然不同的愿望和悲喜——”
“在曾经——每一次我回首过去,都感叹过去那些没有做对的选择、挑选的其他道路……可在彼时彼刻,我却都怀有不同的希冀和渴望,当下的渴求无从更改。”
“所以:我认为,就算是同一个人……在每个瞬间中,都是不同的个体。”
他忽地想起,那在龟息里所见到的一切——那失去记忆、以“无名氏”自称的男人;与他所幻想出的、糅杂了臆测和部分自我的“西河少女”。
方白鹿没有向零号病人说明的兴趣。但他心底深深明白——或者说认为;那样的他们,也算是单独且完整的个体。
……
零号病人:
“如果你只是这么想的话——”
“我可以告诉你,莫斯科中央电竞在制作类似的项目。他们口中的“大游戏(The Great Game)”……把地球改造成可以随时存档、读档;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错误和痛苦全部取消更正。”
方白鹿:
“你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那对我想要完成的愿望来说、毫无意义……不管是你之前所说的‘复始’、还是这个所谓的‘大游戏’。”
“先不说,那并不算真正的时间旅行——而我认为就算真的能够回到过去、也无法取消发生过地一切苦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