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从庞然得能遮盖天幕、到细微如尘埃似四处飘散的平面立体与曲面立体满布在勘探队的周围,并一直蔓延到视界的极点。他们的来处已被似乎无穷无尽的“形状”吞没,但前方仍有一条直且宽敞的路径、像是某种方向上的引导。
几何体们无时无刻不在移动——或直线漂行、或围绕着他者做圆周运动、或如酒醉的蜜蜂似的胡乱窜动;至少二妮没有看到哪个几何体是静止不动的。
它们的表面并非镜面,也没有图案、文字或放映中的图景——只有着饱满的纯色:似乎所有色图中包含的自然色,都能在其中找到……
“唔……不过好像少了点什么颜色。”
二妮扫视着四周:几何体们的色泽平铺在表面、也没有肉眼可以观察到的色差。勘察队们的四周没有阴影、但明艳的光照又能将彼此看得清清楚楚;让人难以分辨光源究竟从何而来——
或许是某种类似于无影灯的效果,可二妮不能确定。
更像是过量的电子极乐后,在现实和涅槃之间那夹缝也似的幻梦:
数百年前,这里真的曾经是一座“城市”吗?
不过一切倒都没有脱离二妮的想象——因为她完全就没有思考过死城里会是什么个样子。
到达目标环境之后再观察,对快递员来说是一个性价比更高的选择:二妮也是这么做的。
……
沙兰坐在车顶、垂下双脚的后跟有节律地敲打着车窗。仙兽维持着定速巡航拖动着车厢,则兴致勃勃地朝四处的几何挥舞双手、为初到死城的二妮当起了导游:
“方块啊、球啊,都是活的灵气——现在是这样。不过只要一出死城,它们也很快就‘死’掉了。”
“捱都是算准了时辰,在灵气最蛰伏的时候进来,比较安全。不过灵气活跃的时候,也算不上多危险——就是太亮了,容易伤眼睛。”
在知晓二妮也是荒原土生土长的野孩子后,他似乎便自发地与二妮熟稔起来、还自顾自地多了些莫名的亲切:
“但如果汝看到它们变成了‘白色’:那就危险了。捱告诉汝,家里到现在这么多次挖掘,一共也就碰到——”
砰!
一声湿漉漉的脆响,打断了。二妮忽地伸出手掌,挡去了沙兰接下来的话语。另一只手则向着队伍的末尾方向指去:
“……比如那种白色?”
二妮紧紧盯着遥遥处的那一丝变化:
繁杂密布的几何体之间,依旧蕴藏着绚丽的鲜艳色彩。只是在那重重叠叠的缤纷色泽深处,浮现出了……一抹正逐渐向四面八方漫开的白。
……
沙兰的脸在一瞬间改变了神态——速度快得像是安装了能够切换五官命理的模块——涨得通红的脸颊、将将要瞪出眼眶的眼球;无一不在宣告着他的惊惧和骇异。
“白民!有白民!”
随着沙兰的吼叫——
“全速前进!”
领队的声音从车队最前端传来,作为应答。
在这命令声中、车队似乎忽然“活”了过来。原本坐在车厢中整理设备的勘探队员们、纷纷从车窗中攀出,蹿上仙兽的脊背:
吱——吱——吱——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注射音,丹剂打进了仙兽们的静动脉;顾不得用更轻柔的方式调节,此时需要激发出它们的全速。
……
“还有没有别的异象?”
领队攀过一辆辆车厢的车顶、来到沙兰和二妮的身边,动作比猿猴还要矫健。
沙兰丢下打完丹剂的注射管,拔出下一根:
“只有白民!可是这个时辰,明明不应该会——”
呼!
二妮忽地从铁马上纵起身、在勘探队的车厢和仙兽脊背上划出一道道凌厉的线段,在强劲的蹬踏中、蹿过绵延近上百米的车队——
砰!
如此瞬间不过电光火石,二妮又一次重重砸回铁马上:冲击力撞得高速奔驰的坐骑摇晃摆震、甚至连车的首尾也在行进中交替,划出螺旋似的轨迹。但旋即,它又被陀螺仪调整、恢复了平衡:
“他做的,我看到了。”
玉笋尖的液压结构发出噪声,将被掐住后颈的男人举高、狠狠怼到两人面前——
“他在车队最后面……我不知道做了什么,反常得很——接着白色就出来了。”
男人左侧太阳穴往上的头骨已经掀飞、周遭的皮肤满是焦黑的灼痕:同样被爆炸带走的,还有他的上半张面孔。
半块脑组织像布丁似的垂在脸骨的裂口上,头部深处的组件则一闪一灭地冒着寒光——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二妮耸了耸肩:
“不知道人是怎么死的,不是我宰掉的。”
在男人握于身前的双手中,熊熊的烈焰仍然正在燃烧——就算在死去之后,男人的手依旧结着印。黄纸的碎片嵌进皮肤被烧化、所露出的碳化血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