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川转头看向顾放之。
和方才对满满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语气，顾云川告诫二人道：“放之，怀玉，此事不可随便用来说笑。”
顾怀玉估计是这会儿才刚从酒局回来，他举起手闻了闻自己袖子，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拿出一颗糖扔到嘴里。
他腮帮子鼓起一块，语气有些含糊不清：“大哥啊，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这事儿说笑。”
顾放之亦硬着头皮道：“大哥，是真的。”
听到两位弟弟承认，顾云川脸上浮现出很明显的茫然表情。
他拧着眉头，很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你是说……”
顾放之点头。
顾云川道：“可你是……”
顾放之点头。
顾云川：“陛下也是……”
点头。
顾云川：“你二人……”
点头点头。
顾云川道：“啊……这样……”
点头点头点头。
不论是外型，还是说话、做事的风格，顾云川看起来都是一个笔直笔直的男人。
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好的大哥。顾放之不害怕把自己和裴辛的事告诉他，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顾云川不能理解男人和男人之间竟然也会有那样的关系。
但出乎顾放之意料的，顾云川竟然接受得很快。
“你欢喜就好。”
顿了顿后，顾云川对顾放之提出了一个灵魂质疑：“你是男子，我们应要准备聘礼。可你进宫，我们是否又要准备嫁妆？”
顾放之：“……”
顾云川问得坦然，顾放之反而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顾怀玉“咦”了一声，伸手拉一下顾云川的衣袖：“大哥，你竟然这么快就理解了？这不太像你啊。”
顾怀玉还以为就算听到顾放之亲口承认，凭顾云川这样的，也只会以为顾放之和裴辛的关系是亲近的君臣。
顾云川还有些恍惚，闻言“嗯”了一声：“路赫和我说过一些这样的事。”
路赫？
顾放之对这名字有印象，但想了一下才把人和脸对起来——是他之前去凉山的时候，在军营里遇见的那个蓝眼睛的高个子男人，曾被顾云川救下来，也是顾云川之前的手下。
顾怀玉问了两句顾云川才知道路赫是谁，他拧着眉：“谁？大哥你的手下？他没事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顾云川道：“就是前些日子喝酒，借着酒意随便聊起来的。路赫说军营里就有很多男人喜欢男子，还问我是否对男子有感觉。”
顾怀玉：“……”
他张了张口，最终只是对顾云川道：“大哥你以后别和他聊这个。”
顾云川问：“怎么了？”
顾怀玉说不出话，唯有沉默，像一个绝望的直男。
-
和家人提前打过招呼，顾放之心头轻松许多。
隔天去礼部上班时，何让几乎不敢和顾放之对视。
——这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自从裴辛说他要迎娶顾放之之后，何让就不敢看他了。
明明就在旁边，他给顾放之写了个条子：“下月十五乃是吉日，顾郎（划掉）娘娘（划掉）顾娘（划掉）——你觉得如何？”
顾放之回：“挺好的。”
何让再问：“纹样更喜欢花鸟还是？”
顾放之再回：“都行。”
两人密密麻麻地传了一堆条子，被众人看在眼里。
众人不知道两人在商量什么，但爱八卦是众人天性。
众人议论纷纷：“何大人估计让位顾郎。”
“毕竟那天被陛下大胆求爱……”
“天哪！我就说这几日我们准备的东西这么奇怪……原来是给……竟然是给……”
“顾郎上任也挺好，他必不会太为难我们。”
顾放之也听说了这些小道消息，他总觉得这些话要是传到何让耳朵里面不太好，存档读档多刷新了几次。
流言从何让要嫁到宫里，再到他要迎娶何让。
顾放之：“……”
受不了了，这个癫狂又随机的游戏世界。
他再读了两次，流言重新变回了裴辛喜欢老头。
很恐怖，这竟然是最让人安心的一个选项。
悄然在心里对裴辛说了声对不住，顾放之又找到宋景舟：“贤弟贤弟。”
宋景舟应：“贤兄贤兄。”
顾放之开门见山：“我要成亲了。”
“啊？”
宋景舟愣了愣：“和谁？”
顾放之食指指了指天上。
宋景舟再愣了愣，面上露出一抹担忧神色：“……冥婚？”
顾放之：“……”
他老实了，读了个档重来：“和陛下。”
宋景舟睁大眼。
出乎顾放之意料的，宋景舟面上竟露出喜悦的神色。
他道：“恭喜恭喜恭喜，那贤兄你给我走个后门，婚宴上给我多上两道鳄鱼羹。”
顾放之：“……”
唉，大馋小子。
不过大馋小子也挺好的，非常好。满脑袋鳄鱼，至少比缠绵病榻、战死沙场好太多了。
顾放之忍着笑：“放心，交给我，肯定给你办到。”
-
等顾放之这边通知完了亲友，裴辛便在朝堂上宣布了这消息。
因几位老臣已经暗中和朝臣们通过气，并没有人在朝堂上提出反对，并发出了一片祝福之声。
故而裴辛也免去了再用“谁反对谁就来朕的后宫”这个恐怖的理由去威胁别人。
忙忙碌碌地准备了大半个月，走齐了六礼，祭告了先祖与天地，终于是到了成婚那日。
孩童沿街发放糖果与点心，顾放之一路到了宫里，裴辛站在门口迎接，又在百官见证下完成了册封仪式。
秦瑄也赶回来了，他找到顾怀玉，从胸前摸出一块碎银扔给他：“你赢了。”
顾放之：“……”
这俩人绝对是拿他和裴辛的事情打赌了。
深吸一口气，顾放之平复了情绪后，侧眸看一眼裴辛侧脸。
很平静的表情，年轻的侧脸有着不属于少年人的坚定。
裴辛明明没回头，却觉察到顾放之的视线。
他薄唇动了动：“老师心情如何？”
顾放之再深吸一口气：“很紧张，很不好意思。”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点顾放之知道。即便因为裴辛，并没有人敢说什么，但顾放之还是难免不好意思。
不过因为有裴辛在，这些情绪就变得也还好。
毕竟别人再怎么看，这是他和裴辛两个人的事。
“陛下呢？”顾放之问。
裴辛答：“很开心。”
顾放之想笑。
他问：“还有呢？”
“没有了。”裴辛目光灼灼地瞧他一眼：“朕很开心。”
顾放之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这笑容还很大。
他突然很想亲裴辛一下，在他脸上发出一声又大又响的“吧唧”声。